……水……”沙啞粗糲的發聲,讓竇太后自己都嚇了一跳,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聲音。
一條有力的手臂伸到肩背下,輕鬆抬起老婦人的上身。清冽甘甜的水被小心地喂入口中,一路清涼,一路潤澤。
“噫……”感覺好多了。竇太后微微舒了一口氣,再度沉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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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的睡眠,本就不太安穩,又被來自內部的干擾突然打斷。
“咳,咳咳!咳……”大床上,皇太后的身子痙攣性地躬起,旋即又反彈開。竇太后努力想睜開雙眼,可眼皮好沉好重,直如灌了鉛一樣。
一股腥堵,從胸腹一徑湧上喉頭;衝擊著因病而變得有些遲鈍味覺嗅覺——噁心而難受。
力量,又在背後出現,扶持起老邁的病體,暖暖的,定定的。
“嘔……”竇太后實在忍不住了,吐出來。
唇邊,感受到的是絲織品特有的柔滑。汙物行清;背後的支撐,穩如泰山。
玉杯口的邊緣,輕輕觸著了下顎和嘴角:“阿母,阿母!飲水呵……”
耳邊是誰的聲音,那麼醇厚,那麼熟悉,那麼溫暖人心?
“阿啟……阿武……”蒼白的面容浮現舒心的笑意,老婦人安心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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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裡,燈盞排排,蜜燭行行。
一層層薄絹垂幔和細紗簾子,將燈花的光華柔和到朦朦朧朧——置身其中,渾不覺是黑夜,還是白晝。
“大王,大王……”站在皇太后大床一側,秦將行聲量壓得低低,垂頭施禮。
大漢最顯赫的親王、當今皇帝唯一的同母兄弟梁王劉武,現在正和衣蜷臥在竇太后大床邊狹窄得腳榻上——打盹。
本就半睡半醒的劉武聞聲,睜開雙眼:“嗯,何……時辰?”
“子時三刻矣。”秦內官拿過一件大氅給梁王披上,輕輕問:“大王,小榻狹硬,不宜安寢,大王於別室歇息乎?”
“不用。”劉武探身檢視母親的情況,見竇太后睡態安詳,很鬆了口氣的樣子言道:“此間即可。”
“大王,大王伺候太后,數日來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如此孝行,老奴等感佩不已。”秦將行搓搓手,很感為難。
頓了頓,長樂宮首席內官發自肺腑地解勸:“然,今大王連日而晝夜不息,操勞憂心,只恐傷及尊體。待皇太后醒轉知曉,亦將不安。還望……大王……三思呀!”
看著劉武消瘦蒼白的神色,鬍子拉碴的面龐,秦將行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胸口那顆小心臟,更是一個勁兒往下沉。
他們這些長樂宮的侍從,這四天來是看在眼裡,感動在心裡。可感動有多少,擔憂就有多深!竇太后好轉清醒後,自然會為她寶貝小兒子的孝心而欣慰歡喜,但同時也必定為愛子的操勞憔悴而心痛不已。如果到時候梁王再來個‘積勞成疾’湊湊趣,他們就不必想活著了——下臣,難為啊!
可惜,梁大王對下人的小心思一點都不體量,一句“無需贅言”就算揭過了。
反正被擾醒,梁王索性就站起來了。遙看沙漏裡的積沙,劉武拉了秦內官走出幾步,輕聲問:“湯藥……何如?”
秦將行:“稟大王,煎制中……”
“哦!”梁王點點頭。
雖然兩方都儘量控制了音量,病床上的竇太后還是不可避免被擾到了:“誰?何人……在此?”
劉武立即撇下大內官,飛身返回母親的床榻:“阿母,阿母,兒子在。”
“阿……武?阿武?”竇太后認出了兒子的聲音,喜色立顯:“阿武!汝來矣……”
‘來了,來了,四天前就來了。’秦將行心裡嘀嘀咕咕,嘴上卻利利索索地向太后稟報情況:“大王一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