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沒說話,但笑吟吟的神態任誰都明白皇姐的想法。三人中,只有地位最低、輩分最小的梁國王主姱站在長公主身後,久久沉吟不語。
館陶皇姐發現了,回頭問準兒媳:“阿姱,汝……何所思?”
“皇后,阿母,”劉姱先向兩位長輩行個禮,才規規矩矩回話:“諸女弟皆麗質天成,然姱以為:如此妝容,有誤事之嫌。”
“嗯?”薄皇后和長公主相視一眼,一時有點想不明白:“阿姱……何意?”
“皇后阿母,匈奴者,夷狄也;素無仁義之心,與我華夏迥異。”梁王主思考片刻,緩緩解釋:“諸女弟今美容靚飾,光耀漢宮。若匈奴使節見色起意,張口討要,豈非徒生事端。”
皇后和長公主聽了,臉色俱一變。
“大國使節,當……”薄皇后虛弱地問,語氣很不確定:“當不至如此耶?”
館陶長公主咬著下唇,一語不發。
劉姱垂首,對皇后謙遜地說:“皇后善意,自然如是。然……蓋蠻夷者,豺狼成性人面獸心,不可以平常而踹度之……”
話音未落,長公主向梳妝女官下令:“重來!”
19…03 聯合演出 上
未央宮的前殿,是大漢最隆重最高貴的建築。漢國的重大典禮,絕大多數都在這裡舉行。
筵席,就設定在前殿建築群靠南的一座偏殿中。設宴地點的選擇很恰當。這座偏殿離中軸線上的主殿不遠,也不近;既展示了漢庭對匈奴國的禮遇,但也沒重視到紆尊降貴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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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燈火燭影,冠帶如雲。
殿宇內,有歌聲高揚:“彼黍離離,彼稷之苗……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天子悠長地吐了口氣。
長袖緩緩拂過嘴鼻,遮掩帝王唇邊深深的笑意——可不能笑得太厲害;在有異域使節的正規國宴上失態,有損君威!
客座上坐的,正是匈奴派來的正副使節,報喪並求親的使節。他們滯留漢都長安至今,是為匈奴那個一把年紀的軍臣單于再找一名和親公主和——數目龐大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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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我……何求……求求?”
曲到此處,殿中幾個年紀剛介中年的大臣幾乎同一時間垂頭。片刻之後,又無事人般的坐直身子,恢復原狀。
‘一曲傾訴亡國之痛、滿懷抑鬱憂憤之情的《黍離》,竟被唱得如此輕鬆歡快?!’素通音律的陶青丞相側過臉,無力地舉手揉一揉花白的鬢角:皇太子,皇太子真是……出人意表啊!
當今天子不會‘觀心術’,否則,皇帝一定會很高興當初挑對了丞相——他和陶青君臣二人,現在正是心、有、戚……戚、焉!
皇帝的視線,在歌者和皇太子劉榮之間移動。席間,皇太子劉榮進退有度、應答敏捷,向匈奴使節和殿內群臣完美演繹了一位大國儲君應有的才知和修養。
劉啟陛下投向長子的目光,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欣賞:眼前的一切如果是出自阿榮的想法,那自己對長子的看法,就需要重新評價了。如果……這一切真是劉榮想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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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蒼……天,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內官和宮女身著得體的曲裾,等距離兩個一對地面對面跪坐開去,一直排到最外面的門口。宮娥們靜如玉雕,寬長的垂胡袖落下,蓋住了膝上交握的素手。殿門內外,柱石之旁,甲士守衛們巍然不動。
現在不是‘輕鬆歡快’,簡直可以算是興高采烈了!
而且,還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