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想想早沒氣了,未語的身子不算嬌弱,但也屬於累不得的,他索性丟開摺子,紫衣掀簾他做了個噤語,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尚膳司又來示下,高青想了想,官家心疼貴妃娘娘,就大膽作主挑了幾樣精細的菜餚,貴妃娘娘愛吃的南米清粥,在東暖閣一邊支開檀木桌擺上,果然不久,官家抱了娘娘出來,投給他讚許的目光,高青摸摸鼻子,示意眾人退下,他已經見慣不怪,合上門時已聽得官家打疊起千倍溫存在陪小心了。
已涼天氣未寒時,天邊一鉤弦月,月輝如銀,趁著宣德帝批閱奏章,未語帶了紫衣和澄衣在乾清宮後殿的廊簷下散步,扶著白玉砌階的欄杆,眺望這重重殿闕,層層宮院,未語心中卻是無望,她怎能生出雙翅飛出這巍巍的宮牆。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宣德帝的用情她並非完全無動於衷,起先她的抗拒招致強悍的佔有,她木然對之,以為他會惱怒,卻越見溫柔;她又以冷漠試圖觸怒他,可他似乎完全不在乎。雖然流言禁步於承乾宮,她也能揣測出自她進宮以來,椒房獨寵,宣德帝沒有召幸過其他的妃嬪,即使在她不便的日子,他早出晚歸,就像是上班族的男人,他的用心她是能觸控到的,人非草木啊,這個月她又見紅,他隱隱失望的眼神,讓她也有一份悵然,雖然她偷偷倒了大半藥。為此周氏幾次把她召到興慶宮,明言暗示她應有坤範之德,最後連“官家普降雨露才是國之幸”也說了出來,就差說她是妖孽了。可是這樣的感情在帝皇之家能持多久呢?她不敢動心,也不能動心,否則破敗的必將是她,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只是這個時空的過客,只當是一場了無痕跡的春夢吧,這夢終會有醒的一天。
只是她清夜捫心,將來午夜夢迴,她真的能做到雁來無信無憑嗎?未語深深地嘆息。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愛妃,月下吟詩,好雅興啊!”
她回頭看去,月下宣德帝笑意溶溶,一身月白色九龍戲水的絹袍,修長而倜儻。
一雙清靈略帶憂鬱的雙眸望進他的眼睛,晶黑而又有淺藍的暈光,風吹衣裙,似要乘風歸去,驟然間使得宣德帝怔忡了。
清風疏影,兩個人的心同時跳躍著,似近又遠。
[正文:第七章青冥綠水起波瀾]
秋高氣爽,風吹在太液池的水面上,泛起了波光鱗鱗,蘭殿桂宇倒映其中,微微顫動,遊廊水閣,精雅巧致;玉帶金橋,幾許宮妝佳人裙袂飄蕩,帶來陣陣香風撲鼻。憑窗而坐,觀賞這遠山如岫,十里煙波,本該是一件爽心悅目的事情,皇太后周氏卻是心浮氣躁。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照例皇帝將在大明宮奉太后舉行家宴,表徵天家團圓以示範天下百姓家居和睦,東西二內的宮院裡宮女太監穿梭,捧上繡衣翡翠,嬪妃們都精心妝扮,充滿了期盼,她們中有的人已經三月沒見到官家了,周德妃是在宣德帝朔望之日到興慶宮請安時厚著臉皮裝作湊巧碰上,她殷勤探問,皇帝冷淡,不置一詞。
近三個月的專寵,宣德帝只召見宋貴妃,朝野開始議論紛紛,贊成的主張索性立宋氏為後,元寧宋氏已式微,不太可能有外戚之禍,雖出了一位正得寵的貴妃,可至今仍然低調。不以為然的,陛下過於寵愛一人,不宜於皇家子嗣的繁衍,陛下正在盛年,只有二子三女,應廣納豪族貴戚之女充裕後宮。周氏一黨,雖因國舅之死遭受重創,然百年之蠹死而不僵,更是大放厥詞,說陛下專寵宋氏,屢破成規,長此下去,宋氏必專權,朝廷必有女禍。冷眼想看未語失寵的周氏坐不住了,以前司馬氏、薛氏得寵,她並不十分在意,宣德帝從未有連續三天召幸,而現在,皇帝整夜留宿承乾宮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