鸕野贊良痛得眼淚直流,曾經的她也是個嬌貴的小公舉,從小到大連寒毛都沒傷過。
剛才撞開李欽載,自己捱了一刀,她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電光火石之間根本沒考慮那麼多。
哪怕淪為奴婢,她的心裡仍裝著倭國的族人和臣民,公主的出身註定她必須承擔這份責任。
肩頭傳來的痛意,再想到自己飄零的身世,以及亡國公主多舛的命運,鸕野贊良越哭越傷心。
李欽載瞥著她,剛才事發突然,直到此刻他才隱隱知道她救了自己。
心裡感動,但不形於色,從鸕野贊良跟隨他的那一天起,李欽載雖然沒把她當敵人,但也沒把她當人。
今日這隻猢猻吃錯藥了?為何會救他這個滅國仇人?
轉念一想,李欽載漸漸明白了。
倭國的族人和臣民,就是懸在她頭上的一柄劍。
高貴旳出身其實有著更多的桎梏,她這一生註定無法為自己而活,為了任何事捨生都可以,唯獨不能為自己。
蒙面刺客被陷入重重包圍,插翅也難飛。
剛才靈堂內,他那一刀刺出去時心裡有九分的把握,當時李欽載背對著他,靈堂內沒有部曲保護,而且李欽載的注意力全被堂外的廝殺激鬥所吸引。
如此天賜良機,卻沒想到被一個女人破壞了。
若不是那個女人狠狠一撞,此刻的李欽載已成了一具屍體,而他,則已飄然遁去。
功敗垂成,僅隔一線。
身陷重圍,生機已絕。蒙面刺客眼中露出兇悍的光芒,匆忙格擋中抬眼朝遠處的李欽載和鸕野贊良瞥過,眼中的兇光漸漸黯淡,轉為絕望。
刀柄一轉,刺客突然將刀刃橫在自己脖子上,然後果斷一抹,無聲地倒下,氣絕。
從刺殺李欽載,到自刎而亡,這名刺客從始至終沒說過半個字。
包圍他的劉阿四和部曲們頓時露出懊惱之色。
“狗雜碎,竟然是死士!”劉阿四恨恨罵道。
說完劉阿四匆匆走到李欽載面前,順便瞥了一眼地上的四名炮灰刺客。
四名刺客死了兩個,其中兩個被劈翻受了重傷,鸕野贊良清楚地看到,昨日與她山林相遇的貨郎藤原石利也還留了口氣,他的胸口中了一刀,鮮血汩汩往外流,仰躺在地上,眼睛裡的光芒越來越黯。
劉阿四垂頭站在李欽載面前,羞慚道:“五少郎,蒙面的刺客死了,自己解決的,多半是哪家豢養的死士,不然不會死得如此痛快乾脆。”
李欽載覺得有點可惜,那個蒙面的刺客或許知道很多,他才是這次刺殺事件的主角。
從老兵進城看病,吃鍋盔,坐牛車回莊,到逝世,辦喪事,請僧人等等,所有的這一切其實都只是鋪墊,都是為了給那名藏身在棺槨下方的蒙面刺客創造必殺一擊的機會。
而李欽載,真的是命好。
若不是旁邊站著鸕野贊良,此刻李家別院也該搭靈堂了……
指了指地上仍留了口氣的兩名炮灰刺客,李欽載道:“能救活嗎?”
劉阿四迅速看了一眼,然後搖頭:“活不了,沒救了。”
李欽載嘆氣,使勁揉了揉臉:“搞了半天,我的命都差點搭上,結果你們一個活口都沒留,真厲害……”
劉阿四羞慚道:“五少郎恕罪,動手時真顧不得那麼多了,留不了手。”
“算了,不怪你,剛才動手時能看出他們的路數嗎?”
劉阿四想了想,指著堂外的四名刺客道:“這四人應該是倭國人,他們雙手握柄,大開大合劈砍直刺的路數,是學咱們大唐軍隊裡的殺敵刀法,卻學了個半生不熟,看著彆扭。”
李欽載點頭,指著那名自刎的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