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在院子裡呆坐了一整晚,等的就是這個結果。
他知道今早的朝會上,上官庭芝一定會做點什麼,而且一定是大動作。
結果出來了,果然震驚朝野。
朝會還沒散,訊息已出了宮。
尋常百姓或許不理解,只不過是上疏參劾權貴世家圈地,後果有那麼嚴重嗎?
朝堂上混過的人才明白,上官庭芝這道奏疏的後果有多嚴重。
皇族,權貴,世家圈地,從貞觀末年已開始,但在此之前,這種圈地的行為都是在暗中進行,誰都在圈,可誰都默不出聲。
朝堂上有人知道嗎?
當然有人知道,甚至李治心裡也有數,這也是他為何一心要削弱世家門閥的原因之一。
從天子到朝臣,再到地方官員和世家鄉紳,大家心裡都有數,但從來沒人在朝堂上發過聲。
一旦發了聲,就等於是公然破壞了約定俗成的潛規則,粗魯地扯下了這塊擋在天子和朝臣面前的遮羞布。
事情不說,你好我也好,大家悶聲發財,李治也能繼續忍下去,徐徐圖之也好,暫時妥協也好,帝王的謀劃旁人是不會得知的。
事情說出來了,尤其是在金殿朝會上說出來了,那麼李治和朝臣們誰都不可能再無視下去,金殿上的人哪怕是一聲咳嗽,都會被傳出宮去,天下皆知,更何況上官庭芝扔下的這記重磅炸彈。
之前上官庭芝上疏說,江南淮南有官員權貴侵佔良田,但他那道奏疏沒指名沒道姓,涉事者縱然心中記恨,其實也不會對他怎樣,頂多發動勢力把他貶謫千里,解決這個提出問題的人。
可今日上官庭芝已公然指名道姓,那些涉事的官員和世家名單已出現在朝堂上,出現在天子和朝臣的視線裡避無可避。
不管李治是否追查,事實是,上官庭芝今日的奏疏捅翻了馬蜂窩。
自今日以後,天下想要上官庭芝首級的人,恐怕會數以十萬計。
因為上官庭芝已實實在在觸動了整個大唐權貴階層的利益,而且是核心利益。
沒錯,在古代農耕社會里,土地就是權貴的核心利益,沒有之一。
擋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不共戴天。
李欽載聽完吳管家的稟報後,仍然坐在院子裡,半晌沒吱聲。
良久,李欽載嘆了口氣,苦笑道:“果然走到了這一步,這貨是鐵了心沒打算給自己留活路啊……”
吳管家看著李欽載的表情,小心地試探道:“五少郎,上官家的事,咱們李家……”
李欽載闔上眼,然後睜開,道:“傳令馮肅,領百名部曲馬上去上官家,將他家的上官琨兒和上官婉兒接到咱家來,然後府上閉門謝客。”
吳管家雖是管家,可多年來對朝堂事也是耳濡目染,聞言遲疑地道:“五少郎,上官家今日必有一劫,咱們李家若是捲進來……”
李欽載搖頭,果斷地道:“上官琨兒是我的弟子,上官婉兒是我未來的兒媳,我不管上官家如何,但我李欽載的弟子和兒媳是一定要護住的,誰若不服,只管來跟我講道理。”
見吳管家還想再勸,李欽載不耐煩了,喝道:“快去!”
吳管家一凜,急忙轉身離去。
剛離開沒一會兒,吳管家又匆匆跑來,急道:“五少郎,上官儀領著上官琨兒和上官婉兒,在府門外求見。”
李欽載一愣,急忙起身快步朝前院走去。
側門開啟,上官儀穿著一襲青袍,一手牽著一個娃兒,祖孫三人正落魄地站在門外。
李欽載跨出門,朝上官儀長揖行禮:“小子拜見上官爺爺。”
上官儀露出欣慰之色,苦笑道:“老實說,如此關頭,李郡公竟還願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