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父子並未在李府內碰頭。
李欽載送薛訥出府時,前堂的老將們已經告辭。
前堂內,李勣仍坐在主位一動不動,閉著眼打著瞌睡。
李欽載悄無聲息走進前堂,第一次仔細端詳李勣。
雙鬢染霜,風華漸逝,名將已白頭,獨坐明堂上,一股遲暮的氣息充斥周圍。
李勣已老邁,他曾經是大唐最耀眼的一顆將星,他的威望在大唐軍中至今不衰,可是,他終究老了。
堂內的李欽載靜靜地注視著他,良久,似乎察覺到堂內有人,李勣忽然睜開眼,一道銳利的精光閃過,隨即恢復了渾濁。
“欽載,薛家的小子送走了?”李勣的聲音有些嘶啞。
李欽載躬身:“是。”
李勣笑了笑,道:“薛仁貴是個不錯的良將,薛家的家教也甚嚴,你那些狐朋狗友裡,薛訥算是個真正的朋友,與他的交情好生珍惜。”
“是,孫兒也覺得他是個不錯的朋友。”李欽載嘴邊露出一抹微笑。
李勣嗯了一聲,然後又閉上眼。
李欽載卻仍站在堂內,並未退出去。
李勣於是睜開眼看著他:“還有事?”
“有。”
“痛快點說,磨磨蹭蹭的,不是丈夫所為。”
李欽載想了想,道:“白玉飛馬之事,有些眉目了,孫兒想借府裡幾個人出去轉轉,但父親大人下了禁足令,孫兒出不了門。”
李勣笑了:“爾父對你嚴厲一些,終歸不是壞事,若是太過寵溺,豈能換來你今日的迷途知返?”
李欽載笑了笑,這就沒法解釋了。
什麼迷途知返,你家孫子鬼上身了知道嗎?
“老夫稍停吩咐吳通,撤了你的禁足令,你說還要借府上的人,你欲借何人?”
“劉阿四和他屬下袍澤。”
李勣遲疑了,抬眼深深地注視他,良久,忽然一笑:“好,老夫答應了,不過你行事當拿捏分寸,切記不可鬧出人命,惹了大禍是什麼下場,想必你已很清楚了。”
“孫兒明白。”
話已說完,李欽載卻仍留在堂內不走。
李勣嘆了口氣:“有事一口氣說完,老夫已不耐煩了,莫逼我揍你。”
李欽載猶豫了一下,道:“出門辦事要花錢,孫兒沒錢。”
李勣哂然一笑:“還以為啥事呢,不就是錢嗎?”
李欽載精神一振,期待地看著他。好喜歡這種暴發戶的語氣,蠻橫無理又夾雜著親切。
誰知李勣笑容忽然一斂:“沒錢,滾!”
“好噠。”
…………
李欽載終於出門了。
第二天一早,李欽載穿戴整齊,前院內,劉阿四和他手下的袍澤已在列隊靜靜地等著他。
李欽載點點頭,招呼眾人跟上。
門口值衛的部曲換了一批人,劉阿四領著十餘名部曲跟在李欽載身後。
大大方方走到門口,李欽載意氣風發,站在門檻內,一腳跨出,門口的換崗的隊正面無表情目視前方。
跨出去的一腳收了回來,換另一隻腳跨出,再收回。
然後整個人跳出去,又跳回來,反覆橫跳幾次。
身後的劉阿四滿頭黑線:“……五少郎,天色不早,莫玩了。”
李欽載整了整衣冠,隨和地道:“好了,隨我出門辦事。”
“遵令!”劉阿四躬身。
來到這個世界,李欽載這是第二次走出府門。
第一次是被流徙出城的那天,那時的李欽載心懷忐忑,沒心情欣賞長安城,這一次終於可以好好觀賞長安風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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