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盡頭,古老的禪堂內,青殺在摩挲一尊尊盤坐在地的佛尊金身。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金身盤坐在地,身邊有諸般異象浮蕩,磅礴的佛韻古老而雋永,從一尊尊金身中擴散開來,充盈整個禪堂,好似填塞了整個宇宙。
老熊尊走進禪堂,雙手叉腰,‘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看著青殺。就青殺這張面龐,他是陌生的。畢竟,青殺這一世,可是直接轉生成了青帝的嫡親骨肉,轉生成了青帝之子……這個身份,簡直匪夷所思,他的面容,對於老熊尊來說,自然是陌生的。
但是青殺正在摩挲的那三十六尊佛尊金身,老熊尊並不陌生。
或者說,其中有一具佛尊金身,老熊尊很是熟悉——當年他剛剛被朗月大師收入門下,他曾經在爛陀聖地居住過很多年,他也曾在這位佛尊腳下聽過經,受過法。
只不過,這位佛尊,講的是曼妙玄虛的‘天人衍生’、‘眾生平等’之道,和老熊尊認可的那種大開大合、血戰四方的道格格不入。每一次,老熊尊在這位佛尊那兒聽講的事後,總免不得眼皮耷拉,昏昏欲睡。
老熊尊恪守佛門戒律,向青殺合十行了一禮,行爛陀聖地後輩弟子參拜禮佛之禮。
“原來是您啊,我佛慈悲則個!”老熊尊感慨道:“實實在在是沒想到,當年那麼多不可思議的高僧大德,都隕落了……您在當年俺老熊聽過法的佛尊中,是最不起眼的一個,卻是您活到了現在!”
青殺眨巴眨巴眼睛。
他看了看老熊尊——這頭小熊瞎子,學壞了,居然學會了陰陽怪氣、皮裡陽秋了。他笑了笑,點頭道:“是啊,因為弱,所以行事謹慎,是以擅長保全自身……能活到現在……”
老熊尊開始打哈哈:“還以為,您能活到現在,是因為臨陣脫逃呢?”
他眨巴著眼睛,上下打量著青殺:“當年青帝、太初、太瞐、太臰,還有那幾個傢伙糾集在一起,打入爛陀本院的時候,您……參戰了吧?”
青殺沉默良久,不吭聲。
第一次見到盧仚的時候,他可以表現出一個真正的佛門大德高僧應有的風範和風貌,他儘可以將自己用厚厚的金粉粉飾全新,讓盧仚發自心內的感慨和敬畏,並且按照他劃出的線路,在佛門掌控的大道中開啟一條後門,由盧仚證得速度道果。
果不其然,盧仚證得速度道果之後,太初啊、太臰啊,乃至青帝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盧仚身上。青殺領導的靈山大雷音寺,就能好整以暇的將暴露的枝枝丫丫該收回的收回,該清理的清理,該重新佈置的重新佈置。
如今,靈山大雷音寺,再次‘安全’了。
這毫無疑問,都是盧仚證得速度道果,全面吸引火力的功勞!
但是面對老熊尊這個熟門熟路熟透了的熟人,青殺在盧仚面前粉飾出的那副佛門大德高僧的莊嚴金身,就有點拿不出手了。
青殺的麵皮耷拉了下來,從骨子裡透出了一絲絲的寒氣。他轉過身,正面老熊尊,雙手揣在寬大的袍袖中,不緊不慢的說道:“當年的事,如夢如幻,既然過去了,再提……又有何用?”
“倒是你,蜷縮雲槎嶺這麼多年,終於鼓起勇氣,走出來了?”青殺淡然道:“你家主子,回來了?倒是,出乎老衲意料……她,倒是回來得快!”
老熊尊眯起了眼睛:“俺都以為,她是徹底寂滅了。您老,居然知曉,她會回來的?”
青殺沉吟片刻,笑了。他搖搖頭,笑道:“嘿,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嗯,不對,這個‘知根知底’,用得有點偏頗了……唔,應該是,大家對彼此的根底,都能知曉個五六七八成的……她沒這麼容易隕落,若是她真個就這麼輕鬆的寂滅了,當年她,早就寂滅數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