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走的時候就走,走了就別回頭。
搬的那天是週末,天氣還好,說好了普華在裡間躺著不出來,但工人一箱箱往外移東西,她還是忍著疼下床,站在門縫後面看著他們工作。
中午永道照舊是熬粥端到她房裡,他沒有馬上出去,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嗓子不太好,還在咳嗽,嘴邊起皮的地方發展成一大片上火的幹痕。
他不太自在的咳了一聲,艱難地開口,“有點事,我跟你說一下。”
這是出事以來,他們第一次談話。普華靠著疊起來的枕頭,垂著睫毛,頭轉向另一邊。
“東西……我都收拾好了,放在老地方,應該可以找到。藥箱裡有些藥過期了,我給你換了,消炎藥不要自己隨便吃,感冒發燒的藥不能多吃,按著說明分開飯錢飯後放的,不舒服就要去醫院。供暖的錢我給物業了,電暖氣出門要關上,上面別烘乾東西,省得著火。物業的號碼我貼在廚房門後面,家裡有什麼東西壞了,你別自己隨便弄,現在傷還沒好,以後就是好了也別逞強,尤其是電的,要找人來修。”看她沒什麼反感,他便繼續說下去。
“有人來家裡的時候最好找個人過來陪你,省得不方便。”他摸出衣兜裡的鑰匙,放在手心裡摩了摩,“過去兩年,我都是白天你不在的時候回來,這是鑰匙,你留好了。還有一把備用的在廚房裝雜物的盒子下面壓著,別隨便給別人。浴室排風扇的電源最近有點松,應該沒漏電,但是插的時候小心一點,手別是溼的。還有,拖鞋我給你換成防滑的了,別用受傷的那邊吃勁,再過一個月,要回去照個片子看看怎麼樣了……”
把鑰匙放在床頭櫃上,他拉著椅子湊到床邊。普華本來披著外衣坐,等他湊到近處,她便躺下背過身,沒有看他。
因為她還不跟他說話,他選擇了默默的離開。
走之前,一直在床邊站著,出去了,又走回來看了兩眼,摸了摸她放在被外的手。
儲物室裡一下空了下來,永道用過的衣櫃裡只有幾十個懸著的空衣架。娟娟陪著普華在屋裡走動透氣,她總在經過儲物間的時候推門往裡瞧瞧。角落裡剩給她的箱子也是封好的,上面寫了些字,她沒去拆開檢查還剩了什麼,最後一次把儲物間鎖上以後就沒再進去。
每一年的一月都是最冷的,普華卻感覺這一年還好,也可能是家裡有了暖氣,她不用縮手縮腳的在床上忍受漫漫寒冬。肋骨上的傷一天好似一天,普華回到父親身邊住著過年,娟娟有空的時候會過去陪她。
正月十五,海英帶著孩子來看普華,尹程也來了,大家坐在一起吃涮鍋,娟娟講了幾個冷笑話,普華靠在沙發上抱一個靠墊聽大家說話,給海英的孩子包了大大的紅包。
所有人都刻意不去回憶,時光似乎就能流走的很快,冬日的寒冷在西北風裡把過往一片片吹遠。
在普華的印象裡,這個冬天和每個冬天都一樣,也不一樣。
自從永道走了之後,永博也沒再聯絡她,最後一封郵件之後,每次發給他的信都是退件。
編輯部院子裡的木蘭花盛開時,普華收拾好辦公桌裡的文具,取出壓在玻璃板下的舊照片,離開了出版社。
散夥飯局上,她特意敬了劉燕三杯茶。
透過劉燕的關係,她在天津找到了一份工作。諾大的北京機會很多,但是她想離開一陣,換換環境和心情,又不要走得太遠,每個週末可以見到父親。更重要的是,林果果在那裡,她敞開懷抱收容了她,在初到天津的一週裡,普華就住在林果果家裡,每天睡在林博的小床上。
普華的新公司就在天津老城區著名的睦南道上,她的窗戶正對著街上的一排行道樹。木蘭花雖不過分香,但每到風吹過還是有隱隱的甜氣飄進辦公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