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能寫能畫,尤其難能的是算得一手好算術,對什麼“勾”、“股”、“弦”,別人視同“奇怪”得不得了的學問,他卻最感興趣。
便是因為這樣,潘侍郎視為奇才,就留他住了下來,有時候幫著算算賬,處理一些文書,都很勝任,獨自住在北面那個小跨院裡,與人無爭,也很少出去,唯一的好朋友,便只有這隻大黃狗。
由於這條狗過於厲害,倒像是成了他的保鏢,丫環、婆子只要遠遠一看見它,無不“哇哇”怪叫,日久天長,這片小小院落,竟像是成了他的禁地,一干閒雜人等,如非有事相召,是萬不會來的了。
都已經走了過去,卻似有所發現的忽然站住了腳步——潔姑娘十分好奇地扭過身來,向著灑滿殘陽的小小院落裡走過去。
透過那一扇爬滿了芭蕉的月亮洞門,在長滿荒草的青石小徑間,她看見了那條几乎都已經忘了的黃狗——“大黃”。
也看見了黃狗身前的兩條長腿。
“咦,那不是我們家的‘大黃’嗎?”
“誰說不是!”彩蓮一時顯得有些緊張的樣子:“小姐,我們快過去吧,別惹它。”
“怕什麼?自己家裡養的,也不會咬人。”
說著,她就轉過身子來:“那……又是誰?”
“是袁先生。”
“袁先生?”
“就是會算算術的那個怪人。”
這麼一說,潔姑娘立刻明白了,眼睛頓時為之一亮。
那是父親生前時候,嘴裡一直提到的一個人。不只一次地,聽他老人家跟母親提起,說是有個遠方來此投奔的故人之子,姓袁,是個人才,會算算術、畫房圖,後面院子的那個八角涼亭就是他設計的,當時父親很有意思要讓自己去向他學算術,不知怎麼回事,卻只是說說而已。
可是潔姑娘從那一天開始,卻把這個人的名字記在心裡了。
“袁菊辰!”
心裡記著這個名字,一時之間,對方那個高頎、略似豪放不羈的身影,便浮現眼前。
瞧過他總有十回八回了。
每一回都是同樣顏色的一件灰布直裰,頭上的方巾,顯示他是個典型的文人,可又怎麼年紀輕輕的不急於功名上進,卻懶居在這裡!
倒是這個人的一手好字,屢屢讓父親大生讚歎,喻為“可造之才”。
“怎麼會把這個人漏掉了?”
潔姑娘心裡這麼想著,不知怎麼回事,臉上竟為之“燒”了“盤兒”。
“怎麼說他是個怪人呢?”
潔姑娘轉向彩蓮詢問。
“還不怪?”彩蓮一皺雙眉:“一個人誰也不理,一天到晚寫些奇奇怪怪的字,晚上人家都睡了,他一個人常常坐在亭子裡,對著天上的月亮星星看,像個傻子!”
說著低頭“哧”地笑了一聲:“有一回,我聽見他跟張管事說話,真好玩兒,您猜他說什麼?”
潔姑娘搖搖頭,臉上亦不禁掛起了微笑。
“他說呀,月亮什麼時候‘虧”、太陽什麼時候‘死’(應是“蝕”)……又什麼月亮是個小球、太陽是個大球……哎葉,奇奇怪怪的,簡直聽也沒聽過,把個張管事聽得一愣一愣的,直翻白眼兒……”一時忍不住咭咭咕咕地又笑了起來。
潔姑娘也被逗笑了,笑意微啟,即行收住,彩蓮也自發覺,趕忙“繃”住——這可不是說笑的時候,要讓夫人瞧見,少不了一頓好罵。
潔姑娘略一思忖,點頭道:“走,我們瞧瞧他去!”
張前李後
大黃狗“呼”地一下,撲到了跟前。
彩蓮嚇得一聲尖叫,躲在了潔姑娘身後。
“袁先生,小姐看你來啦!快把狗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