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的臂彎中睡著之前,清楚記得的最後一件事。半睡半醒的她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模糊。她眨了幾次眼睛並轉過頭。
沐浴於月光的清輝中,他正站在房間另一頭的窄窗前望著外面。他身上的白襯衫衣襬垂在外面,下身的馬褲不但沾了泥巴,而且在膝蓋後面也扯破了。他的靴子自內側割了開來,上面的緞飾像是被“西寶”嚼過般的破爛。
他舉起一隻手臂,手抓住窗框,另一手則端著一隻杯子,偶爾會沉思似地淺啜一口。她注視著他,回憶起溫暖而男性化的大手撫摸她的臉龐、他在她的胸傾聽她的心跳時摩擦著她冰冷面板的扎人面頰,還有那告訴她她是個公爵夫人、絕不能做像死這種傻事的低沉嗓音。
她記得自己本想告訴他她只是累了,但徒勞地嘗試幾次後,他開始一匙匙喂她喝某種湯和麵包,並命令她一定要吃下去。
貝爾摩公爵扮奶媽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情景。她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乘機仔細打量他。他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她不禁又像往常一樣好奇起來,因為他臉上除了怒氣──這她已見過許多次──根本從不顯露任何情緒。
一個公爵都想些什麼呢?她腦海閃過他站在及大腿深的冰水中問她客棧究竟在哪兒的情景,接著又記起他真正領悟到她是個女巫時臉上的驚恐。這想法給她一個答案:他很可能正在想她是個問題──大問題。
她有些挫折和屈辱地低頭看看她躺著的地方,拾起一截自草墊中掉出來的乾草。她嘆口氣,心想自己就像這根草──愚蠢地溜出它緊密安全的小世界,落得在廣大陌生的另一個世界裡殘缺不全的下場。她將之隨意一丟,它落入壁爐內並在一瞬間便為火焰吞沒。她蹙起眉,不怎麼喜歡腦中閃過的聯想──被火焰吞噬的乾草。
她原來只是想用咒語把他們送到溫暖的客棧內,藉以使他對她刮目相看,而那似乎並非過分的要求。只是每當她的咒語鑄成大錯時,她都不禁會懷疑起她生命的目的。然後她抬頭看看他,他會是她生存於這交雜著快樂與心痛的世界的原因嗎?
她哀傷地嘆口氣,將溫暖笨重的毛毯向她的下巴拉攏,而光是這麼小小的動作已使她的肌肉抗議起來。她畏縮一下,感覺就像追在飛的掃把後而從塔樓樓梯滾下去那回那麼悽慘。
她在生活中犯過的錯誤不計其數,因而她只記得最痛苦的幾樁。那次可真是夠痛的了,在跌下五十級石階後,她帶著瘀傷有好幾星期之久。
即使天生有高超的技巧,作個年輕女巫也並不容易。就喜兒而言,她蓓蕾般的少女時期是黑青色的,看來她的成人時期也相去不遠。
她又看向他。他們倆在一起的感覺是那麼正確,她確定的程度就彷佛有人用貝爾摩家的銀盤將他交給她,說:“哪,這個男人是妳的──妳活著的理由與目的,他需要妳。”
最後那個念頭令她閉上眼睛,唇際泛起一抹淺笑。她再度遁入她的奇妙世界,那個地方沒有肉體與心靈的痛楚,只有完美無缺的魔法、一個對她微笑並將她的黑夜變成白晝的銀髮公爵,在那裡夢境有可能成真。
亞力是真的活在噩夢中。
他非常確定。那個巨人和侏儒平空消失了。他四處找過、叫過他們,但卻沒有任何響應,而由一切看來,這地方已很久沒人了。
衣櫥裡沒有任何衣物,沒有任何曾有人住過的痕跡。廚房裡鍋盆一應俱全,但就是沒有人的痕跡。他知道他見過那兩個人──去他的,他“感覺”過他們,有人曾試著要拉走喜兒,而他則與那個巨人交談過。
他困惑的目光移向窄窗,除了白雪與凝霜的窗框外別無一物。沒人會在這種天氣裡外出的,但那些人卻不見了。
他走向壁爐並環顧大餐廳,室內桌椅都有,卻不見任何酒杯或酒桶。空無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