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頭,掃了一眼屋子裡的宮女,問其中年紀最大的一位,“你在宮裡多久了?”
她沒有提起名字,因為她記不得這些人,宮女們都在埋頭幹活,卻本能地知道王后在跟誰說話。
老宮女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恭恭敬敬地垂首答道:“二十一年了,殿下。”
“二十一年,比我的年齡還要大。那你一定見證過這座王宮換過多少任主人。”
“殿下,王宮一直都屬於王室,從未換過主人。”宮女猜不透新主人的用意,所以回答得非常小心。
“別把我當成我哥哥,這些好聽的謊話留給下一任主人吧,我要聽實話。”
其她宮女越發忙碌了,被面已經像大理石地面一樣平整光滑,仍有兩隻手在上面輕柔地反覆撫摸,誓要消滅每一條褶皺。
老宮女惶恐跪下,“是,殿下,我說實話,這二十一年來……算上您,一共換過五位主人。”
五位主人,平均不過四年多一點,想不到無能的哥哥竟然捱過了這個時間,而她才剛剛開始。
誰才是主人?是那些守不住手中權利的國王,還是這些空耗歲月的宮女?
鞠王后扭過頭繼續凝望窗外的黑夜,似乎將身後的老宮女忘在了一邊。
許煙微衝老宮女使個眼色,表示她可以起身繼續幹活了。
老宮女心中塌實不少,人人都知道王后身邊的這名貼身侍女地位不一般,王后是國王的監護人,許煙微卻隱然是王后的監護人。
許煙微非常不喜歡自己的身份,她寧願當最普通的宮女,或者乾脆把她攆出王宮,自由自在地在街上混生活,也好過在這裡與王后暗暗地勾心鬥角。
王后信任她、依賴她,也提防著她,因為她是龍王派來的人,會將王后身邊的一切事情都轉告龍王和她的弟弟。
“殿下,時間不早了,上床休息吧,外面烏漆抹黑的,沒什麼可看的。”身材嬌小的許煙微此刻扮演的是母親與姐姐的角色,這也是她不喜歡的,想當年,都是她裝可憐,惹來男人的關懷與慾望。
“嗯,馬上。”鞠王后也像孩子一樣小小地耍一回賴,又坐了一會,慢慢起身,由一名宮女扶著上床,大理石地面般的被面馬上失去了它的意義。
宮女放下紗簾、擺好鞋子,準備關窗時,鞠王后說話了,“讓它開著,天有點熱。”
“晚上會著涼的,還是關上吧。”只有許煙微敢於稍稍違逆王后的意思,但也只是“稍稍”而已。
“不,讓它開著,冷的時候我會叫你們。”王后仍像孩子一樣固執己見。
許煙微無聲地嘆了口氣,走過去,將窗戶大部分關上,只留下一條縫,隨後帶著宮女們退下。
鞠王后毫無睡意,睜著眼睛,傾聽周圍的每一點聲音,初夏的蟲鳴令人厭煩,如果她下令,會有一群宮女與太監秉燭捉蟲,等到真正掌握全部權力的時候,她或許會這樣做,現在她只是傾聽,直到耳邊響起等待的聲音。
“找我有什麼事?”
聲音冰冷無禮,說話者顯然沒將她當成主人,鞠王后的思緒一下子從漫無邊際的幻想中退回至現實,跟這個女人打交道,必須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聽說龍王要親赴北庭?”
“嗯。”荷女知道這只是開頭,王后找她來絕不是為了證實這樣的小事。
在北庭願意送來一名王子當人質之後,顧慎為同意親自去北庭參加談判,鍾衡對此持懷疑態度,獨孤羨卻願意為此作擔保,“北庭跟金鵬堡不一樣,說過的話不會當著天下人的面反悔,獨步王可以犧牲自己的兒子,老汗王不能,即使這個王子是他不喜歡的,汗王血脈在北庭具有神聖性,有這樣一位王子做人質,我相信會非常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