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不會勒死你。雖然我一直想這麼做。”宋席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伸手又將我拉近幾分包紮,言語隱忍刻薄,低眉垂目動作間竟是說不出的仔細輕緩,銅鏡倒映之中,一覽無餘。我一時心緒紛繁難言,垂下眼簾掉轉視線。
包紮好後,那名喚畫扇的女子領我到內廂換衣,我一看,那衣裳色彩濃重旖旎,輕羅曼紗處處透著風情,不由一頓,那女子卻似立刻看透我的心思,柔聲道:“顧春樓內一時只能尋到這般衣裳,雖俗媚,卻是乾淨的,並未上過身。沈小姐無須介懷。”寶
我忙道:“不妨事。是我平日裡穿得太素淨了,一時竟不曉得怎麼系這衣帶。”
“沈小姐無需操心。” 她溫婉一笑,拿了衣裳替我披上,細心地繫上衣帶,那繁複的羅裳紗帶在她一雙細巧的手中宛若花蝶翻飛穿梭指尖,我第一次曉得有人可以美得這般不犀利張揚,Qī。shū。ωǎng。卻又處處透著靈秀剔透,便是替人穿衣繫帶這樣的小動作在她做來也是賞心悅目。
不消片刻,那羅裙便被她妥帖披至我身上。
“好了。”她放下手,唇角舒展出一抹笑,抬頭時幾不可察微微一頓,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她瞧,甚是失禮,趕忙移開眼睛推門出去,卻聽得她在我身後略帶遲疑輕輕出聲:“沈小姐,他……三公子從來只宿外廂間,你莫要誤會。”
我楞了一下,待明白她言下之意,不免苦笑。方才還覺得她心思玲瓏,現下不得不說竟是剔透太過,思慮太多了,所謂物極必反。
“你多想了。”我答道,頭也不回腳下不停便推門出去。
宋席遠立於軒窗之前不知眺望何處,臨街的燈火映照在他臉上,閃爍明滅,不辨神思所在,在我推門的一剎那便迴轉過頭,一眼掃過我,不自在地咳了咳,道:“你稍待,我去將宵兒領過來。”
言畢轉身出門。
就要看見宵兒了!兩年了,我日思夜想的宵兒……我看著緊閉的門扇心中一時七上八下,竟有些近鄉情怯的惶然,不知宵兒可有丁點受傷?不知宵兒可還記得我的模樣?不知宵兒乍一見到本該過世的母親可會驚嚇?不知宵兒可會拿那對付攝政王的鋼針對付於我?不知……
一瞬之間心頭湧上無數的未知與不確定,在此之前從未有過的疑慮紛至沓來攪得我忐忑慌亂,站也不是坐也難安,只能在屋內來回走動。不過片刻時間,心中卻已轉遍種種念想,每一種都叫我不堪細想。
門扇不知何時悄然拉開,我敏感地轉過身,一個軟軟的小影子似離弦之箭一般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我,“孃親!——”
我被重重地一撞,腳步一踉蹌近乎要跌在地上,不知誰扶了我一下,我稍稍穩住,蹲下身子將宵兒抱個滿懷,原來,之前所有的臆想以及不確定不過是杞人憂天的無稽,霎時煙消雲散。
我的宵兒從來都是我的宵兒,即便相隔迢迢山水輾轉七百日夜,仍舊是我的那個宵兒,此刻他就在我懷中,彷彿從未分離……
這個意識讓我一時心頭幸福到近乎絞痛,鼻中酸楚,喉頭哽咽竟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只能拉了宵兒的小手將他上下左右看著,每一寸肌膚每一寸肌膚地細細看著,確定他渾身毫髮無傷方才將腦中繃緊的弦稍稍卸下,屢次涉死之時也不曾掉落的眼淚從心底破閘決堤,洶湧奪眶而出,兩年暌違。
“孃親,孃親不哭……”宵兒用小手一下一下拭過我的臉頰,替我抹去掉落的眼淚,另一隻小手拳頭攥緊,起誓一般堅毅道:“孃親不怕,宵兒來保護你了!有宵兒在,誰也不能欺負孃親!”
童稚猶存的眼中閃著小小勇士的果敢光彩,磐石一樣不可移轉,照得一張白嫩的小臉熠熠生輝,照得我的一顆心像麥芽糖遇見暖陽一般近乎要化去,化成一灘幸福黏稠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