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前的歷史階段,我們可以是朋友。
“在以後的歷史階段,我們必然是敵人。”
“至於更久遠的歷史河流中,聯邦和帝國之間會變成怎樣舟關係,那就交給造物主去處理吧。”
面前的老人在抵抗組織德高望重的領袖、充滿投機精神的冷酷商人、帶著虛無主義氣息用簡單概念歸納複雜未來的哲學家這三個角色之間不停轉換,這種轉換讓許樂感覺有些怪異,總覺得這種氣息非常熟悉。
很自然的,他想到了雙月節舞會上施公子那位叔父,那位青龍山最傳奇的人物,不由微微皺眉,嗅到了某種詭異的味道。
“最後一個問題,是重複的問題。”他望著椅中的老人說道:“究竟是誰把我從大師範府裡救了出來?”
“是我們。”
“我不信。”
因為長年戰爭的關係,許樂過往對帝國全體民眾都沒有哪怕一絲好感,對敵國內部的政治鬥爭更沒有絲毫興趣。
在天京星都城貧民區裡呆了近一年的時間,尤其是那座溫暖小院裡的蘇珊大媽和保羅,漸漸改變了他的心態。在內心深處,他清楚帝國下層貧苦而少自由的民眾反抗皇族的統治有天然正確性,在情感立場,他同情那些受壓迫的人們,只是他依然不會主動做些什麼。
因為正如林老教授說過的那樣,宇宙裡從來沒有什麼道理,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公平,他身為一個聯邦公民,首先要保護的是聯邦,要維護的是聯邦內部的某些值得維護的東西。
人類的悲歡或許能夠相通,如果承認聯邦人和帝國人都是人類的話,聯邦人應該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國人的悲傷或喜悅,只是自家門前的雪還沒有掃乾淨,縱看著他院瓦簷塌了,又能如何?
問題是現在局勢急轉直下,他已經坐到了別人院落搖搖欲墜的屋簷下,不得不被迫與這家院落的主人聯手,於風雪天裡認真勞作。
許樂坐在修理廠二樓陽臺上,望著天京星都城黑壓壓的貧民區建築群,有所感慨。
第五十五章 我於樓上觀落日
在大部隊今面穿越空間通道之前,聯邦政府肯定沒有人想到與帝國的地下抵抗組織發展某種合作關係,因為缺少必要的條件。如果有參謀提出這種請求,或許只能被人當做是笑話。
正如那位抵抗組織領袖所言,他這輩子都只見過兩個聯邦人,對於那個遙遠星域的政府更沒有絲毫認知,聯邦對那些帝國底層掙扎求活的賤民抵抗組織,也是陌生的猶如前世的路人。
可誰能想到,就在如今這份以往不可能存在的協議,卻在一步步變成真實。
許樂想到這一點,眉尖忍不住緊緊地皺了起來,手掌在微涼的二樓欄杆上緩緩撫摩,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荒謬感一一幾年前那個在東林鐘樓街和礦坑裡天天望著紅灰天空發呆的那個孤兒,如今居然能夠對世界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當然這種影響力比較虛假,他只是一名聯邦軍方的上校,根本沒有資格簽署如此重要的協議,他只是在一個正確的時間出現在一個正確的地點湊巧遇見抵抗組織這群正確的人,並且抵抗組織相信他身上那些很多有代表意義的身份,比如軍神接班人,總統親信之類。
事實上如果不是這份協議對於聯邦軍方來說有百益而無一害,或者許樂不敢承諾任何東西。
現在是夏天,很深的夏,悶熱的空氣在四周破爛的建築群內堆積發酵,漸漸生出一股發黴的氣息,他坐在二樓默默地看著,心想不知道有多少無法得到帝國救濟的貧民會悄無聲息地中暑死去。
“我在這片街區裡生活了近四十年,如鼻將來新政權成功建議了,我在議會的第一項提議,肯定是把這片貧民區全部拆光,***,看都看膩了,誰還會願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