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去。信徒們也算講道理,既然事端由二柺子引起,就應該讓他站出來說話。這當兒,奶媽仁順嫂撲通一聲就給東家莊地跪下了。使不得呀,東家,我的爺,要讓把他支在前頭,這命,一準兒就給收不回來了……
奶媽仁順嫂真是急了,見東家莊地不言聲,哭著喊著,爬到了少奶奶燈芯跟前,少奶奶,你行行好吧,救他一命吧,你是個大善人,你出去說句話,求他們放過我家柺子吧。
那一刻,少奶奶燈芯心裡突然翻起一股浪。想想這些年二柺子在她身上犯下的孽,想想這些年坐立不安侵擾著自個的那個噩夢,想想不識好歹的女人芨芨,差點就一橫心,把人交出去。偏是,挺關鍵的時候,腦子裡突地就冒出那個墨黑的夜,坐花轎進下河院的那個夜。少奶奶燈芯恓惶了,猶豫了很久,俯下身,扶起奶媽仁順嫂。吐出一句話,我真想讓他死啊——
眾信徒一聽少奶奶燈芯不交二柺子,還說錯都在她一個人身上,要打要罰她任,一下,難住了。他們縱是有天大的氣,也絕絕不敢衝少奶奶燈芯撒。這溝裡要是沒有她,喲嘿嘿,想不成。
就在信徒們嚷嚷著要罷手的當兒,就有一個聲音喊出來,越過信徒們的頭顱,掉進了院裡。
南北二院還有糧食啊,滿滿的,下河院壞了良心,糧食捂壞也不讓人吃。
喊這聲音的是中醫李三慢。
奶媽仁順嫂驚了幾驚,隔過人牆就喊,天打五雷轟的,下河院救條狗都比你強。
但,奶媽仁順嫂說甚也晚了,不管用了。這年頭,一聽糧食兩個字,螞蟻都能跳起來,蒼蠅的眼睛都能睜得比人圓,甭說這些活生生的人了。立時,下河院的車門沸騰了,炸了,一股子洪水衝進來,不容任何力量阻擋,就嘩地衝南北二院捲去。奶媽仁順嫂再要往中醫李三慢那邊撲時,身子就牢牢踩在了眾人腳下。
東家莊地天呀一聲,往外撲,一個跟斗絆倒在門檻上。少奶奶燈芯撲過去,抱住公公,就見公公眼仁子翻白,嘴呶著,卻說不出話。
少東家命旺不知啥時打西廂一顛一顛的走出來,看景兒似的,第一個跑到南院,指著院門笑。
糧食,糧食,他喊。
他後面跟著同樣看景兒的是莊地的孫子馬駒。
此時正是正午,後院的婦女們正在做舍飯,舍飯清蕩蕩的光映在日頭下,鍋底裡映出鬼影兒似的一張張人臉。草繩男人正好不在,他跟木手子幾個去了後山,說是再從中醫劉松柏和半仙劉瞎子那兒想想辦法。
南院的紫紅色門哐地一聲,被撞開了。
撞開了。
誰也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包括少東家命旺在內的所有人,一刻間,全都嚇在了門外。
真正嚇啊。
就見讓陽光罩住的南院裡,霧騰騰的,似乎漫著一股水汽,彌著一層青煙,不,是雲,紫雲。紫雲誰見過啊,那是祥雲,有時,又是駭人的陰魂。總之,溝里人是沒見過的,只在半仙嘴裡聽過,說這紫雲會變,會因地氣、脈氣、還有人氣變。變來變去,它不是仙氣就是鬼氣,人是萬萬沾不得的。一沾,準死。
天呀,就聽誰個先喊了一聲,立時,南院門前亂做一團,少東家命旺和兒子馬駒差點讓逃命的腳步踩死,若不是草繩和三杏兒拼了命地撲到跟前護,沒準,這一天的下河院,就要連著發幾場喪。
慢,就在人們拔腿跑時,那籠罩在南北二院的紫雲嘩地沒了,真沒了。散得極快,也極乾淨,等少奶奶燈芯聞聲趕來時,院裡,白光光一片,除了院正中那口鼎還在冒著呼呼的青煙,院裡四處,寂靜得能讓人背過氣去。
一股殺氣騰地升起來,令人頭皮發麻。
下河院關了兩輩子的南北二院,就這樣被人蠻橫地撞開了,隨著那一聲響,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