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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事比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更令人心醉的呢。
少奶奶燈芯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做夢都盼著親眼看看溝里人打場的景兒,得到公公的允許後,她邁著歡快的步子,穿梭在大小碾場上。她要親自過目豐收帶給下河院的收益,這也是她的另一個秘密,只有到碾場上,才能把一年菜子的收成算個明白。那麼,下河院一年裡讓人劫走多少菜子,才能心中有數。這些,怕是連東家莊地也不能想到的。
這個中醫世家的獨女,居然將算盤玩得異常熟悉。人們的記憶裡,這神秘的珠子只有老管家和福跟六根這樣精明的男人才玩得轉,哪見過女人也玩這東西。所以他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看猴一樣盯住燈芯。這個半夜裡抬來的女人帶給他們的新鮮已經夠多了,包括她敢當著溝里人的面看牲口配種,敢在未開懷前走出院子,敢跟下河院的屠夫開葷玩笑,敢半夜摸到公公窗下偷聽公公跟管家談話等等,無一不豐富著溝里人對神秘的百年老院的想象。現在她又拿了算盤,笑盈盈跟管家六根邊說笑邊撥拉。人們望見她對管家六根的笑是很有意味的,眉眼兒一飛,小嘴兒一擰,就能把管家六根這樣的人也弄糊塗。管家六根手裡的算盤珠珠不動了,只是傻傻地盯了她望,臉上會因女人出奇不意的笑擰出些尷尬或羞臊。人們起先以為管家六根跟二十二歲的少奶奶有些扯不清。這樣的事在深宅大院裡不是不可能,況且就有現成的傳聞拿來參照,便一邊打碾著菜子,一邊使了勁地放開想象,儘可能地將這個後山女人想得風騷些,想成狐狸精,這樣才能把她跟一向正統得見了溝裡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肯正眼望一眼的管家六根想在一起。想象往往會以對管家六根的抱憾告終,人們終於相信,管家六根也不是什麼聖人,最終還不是踏了老管家和福的老路?
但是,這樣的結論未免下得太過輕率,幾天以後,人們便發現事情遠沒那麼簡單,更沒那麼好懂。管家六根漸漸在女人的說笑裡萎縮下去,膽怯下去,人們就覺不是那麼回事。倒覺得管家六根讓女人抓住了什麼,不得不垂下他高傲慣了的頭,就連見了一般的佃戶,管家六根說話的聲音也小了,不僅小而且謹慎。這便讓人們放棄了將他們扯在一起的慾望,反倒期待著百年老院的管家和少奶奶之間發生些什麼更讓人激動的事。
比之管家六根,少奶奶燈芯卻大方得很。她會不時地在某個場上停下,跟趕著毛驢轉的溝里人聊上一陣。有時也會冷不丁抱起場上玩耍的孩子,親熱地咬上一口。那一口立刻就讓她跟溝裡女人近了,要知道下河院的少奶奶親窮人的孩子,這可是自古聞所未聞的事,縱是溝裡年歲最長的朱二奶奶,也未經見過。也難怪,下河院就是下河院,院裡的豬都跟窮人家的不一般,甭說少奶奶!平日裡隔著朱漆大門遠遠望一眼都算不錯了,哪敢奢望她走出來跟你說話,還給你髒兮兮淌著鼻涕的碎娃一塊糖吃?
這一天,人們就見少奶奶燈芯正坐在溝沿旁給年邁的朱二奶奶梳頭。喲嘿嘿,這更是個新鮮事兒。朱二奶奶都快要八十了,若不是那口牙齒好,還能咬動東西,怕是早入了黃土。不過朱二奶奶的懶惰和髒卻是遠近出了名的,拿她家媳婦的話說,一年不洗一回臉,不換洗一回身子底下的褲子。身上捂的蝨子都有羊羔子大!那頭髮,早就朽成一塊氈了,甭說梳,怕是看一眼都噁心得幾天吃不下飯。下河院的少奶奶卻不嫌棄,人們望見,她從正午時分梳到了現在,先是拿個盆子舀了清水,一邊幫二奶奶洗,還拿來下河院最珍貴的洋胰子,聽說一塊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