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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往前走,走下山坡,沿著一處小沙灘和一些古今合璧的漁民小屋外緣前進。然後再度拾級上山,一直來到路的盡頭,換上通往斷崖頭的小徑。
斷崖頭陰森恐怖。馬克懷特站在斷崖邊俯視大海。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站著。他試著捕捉他當時的感受——沮喪、憤怒、厭倦——渴望脫離一切。可是如今一切已成過去,他已捕捉不到那些感受。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冷的憤怒感。被樹鉤住,被海岸巡邏隊員救起,在醫院裡像個頑皮的小孩一樣擾攘,一連串的屈辱。為什麼別人就不能不要管他?他寧可一死百了,脫離一切。現在他仍舊有這種感覺。唯一欠缺的是必要的原動力。
那時他一想到夢娜就有多麼地痛苦!而如今他可以冷靜地想她。她一向就有點愚蠢。禁不起人家幾句甜言蜜語就跟人家跑了,或是自認為她自己不同凡響。她是非常漂亮,不錯,是非常漂亮——但是沒有頭腦,不是他夢寐以求的那種女人。不過,那是種美,當然——一幅隱隱約約的景象浮現在他眼前,一個女人飛過夜空,身後白衣隨風飄曳……像是船頭的裝飾人像——只是沒有那麼顯眼……那麼堅硬……
然後,剎那之間,不可思議的事有如戲劇般地發生了!——一個人影從夜色中飛奔出來。它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一條奔跑中的白色人影——奔跑著——衝向斷崖邊緣。一個美麗而絕望的女人,被複仇女神追趕驅向毀滅之途!不顧死活地絕望奔跑……他了解那種奮不顧身的絕望。他了解箇中意味。
他一個箭步從陰影中躥出來,就在她正要衝下斷崖時攔住了她!
他粗暴地說:
“不行,你不能……”
他就像抓住一隻小鳥一般。她掙扎著——默默地掙扎著,然後像只小鳥一般,突然一動也不動。
他情急地說:
“不要跳崖!不值得這樣做。不值得!即使你極為不快樂。”
她發出一聲聲響,有如鬼一般的笑聲。
他厲聲說;
“你並不是不快樂?那麼是為了什麼?”
她立即以低如呼吸一般的聲音回答:
“恐懼。”
“恐懼?”他驚愕得放開她,退後一步站著,以便看清楚她。
他了解了她的意思。是恐懼令她沒命奔跑。是恐懼令她聰慧白皙的小臉變得空洞、愚昧。她的兩隻大眼因恐懼而擴張。
他難以置信地說:
“你怕什麼?”
她的回答聲音低到他幾乎聽不到。
“我怕吊死……”
不錯,她正是這樣說的。他一再睜眼凝視。他看看她,又看看斷崖邊緣。
“原來就因為這?”
“是的。不如快快死——”她閉上眼睛,打起顫抖。她一直顫抖著。
馬克懷特在腦海裡以邏輯思考把一件件事情串連起來。
他終於說:
“崔西蓮夫人?被殺害的那個老夫人。”然後,他責難地說:
“你是史春吉太太——第一任史春吉太太。”
她點點頭,仍舊顫抖著。
馬克懷特試著回想他所聽說的一切。謠傳與事實結合。他以他低沉謹慎的聲音繼續說:
“他們拘留了你丈夫——是不是?很多證據對他不利——後來他們發現是某人故意安排那些證據想要陷害他……”
他停下來,看著她。她不再顫抖。她只是站在那裡:像個溫順的小孩,看著他。他發現她的態度影響到他。
他繼續說:
“我明白……是的,我明白那是怎麼樣的感受……他為了另一個女人而離開你,不是嗎?而你愛他……因此——”他中斷下來。他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