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小的記下了。”
見那中年太監低下了頭,荊王便往後頭又靠了靠,右手無意識地輕輕敲著扶手。突然,他聽到下頭傳來了一個有些猶豫的聲音:“之前那天雖說是皇上的意思,可殿下明知道臘八節那護國寺要舍粥,去的人又多,何必拖著小侯爺到那兒去,還一口一個蕭郎……結果不但被人瞧見了,還是海寧縣主,如今萬一惹惱了小侯爺可怎麼好?”
“讓人看見了,別人就只會覺得我是生出了那種意思,不會以為我是在拉攏巴結他。如此一來,他也就摘乾淨了,大不了他像別人那樣離我遠遠的。蕭家是功臣,從太祖年間就世鎮奴兒干都司,如今世子留京是為了羈縻,他因我把其他兄弟都離得遠遠的才好。至於蕭郎……你不覺得那句古詩很妙麼?一如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這侯字若改成宮字,倒是也貼切,哈哈哈”
金城坊汝寧伯衚衕。
儘管汝寧伯世爵已經除了,連功臣鐵券也被收了回去,但是,這條在京城已經被人叫了上百年的衚衕名卻是一時半會沒法改口。只那座曾經有兩個石獅子鎮守門口的大宅門卻不可避免地破落了下去,自打前汝寧伯楊珪被流開平軍前,大批的奴僕或是被賣,或是自己逃走,亦或是設法求主子薦到了別家。總之,還不到一個月,三路各三進的大宅門裡,空下的屋子何止一半。當陳瀾和江氏的車駛入了西角門時,看到的就是沿路人影寥寥,青石甬道比從前的破敗更甚,就連儀門迎候的也只有一個衣著尋常的媳婦。
“大夫人,三奶奶,大夥兒都在正堂,您二老請隨小的來。”
三奶奶這稱呼陳瀾上一次新婚首日回鏡園見本家親戚時曾經聽到過,但對於人稱江氏為大夫人還是第一次,見江氏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抿緊了嘴點了點頭,她心中一鬆,便順手攙扶了婆婆的右胳膊:“母親,腳下小心些。”
“放心,我腿腳利索得很,就算有什麼關坎也絆不倒我。”
也不知道那媳婦是不動聲色,亦或是蠢笨聽不明白,臉上是絲毫變化也沒有,只在前頭半欠著身引路,待到了那七間七架的大正堂時方才退下。陳瀾扶著江氏才一進屋子,就只見明間裡頭居中的那兩把椅子如今還空著,但此時分兩邊坐好的一眾人紛紛站起身來。
“大嫂竟是親自來了,實在是勞動勞動”
“就是,都聽說大嫂您身體不好,全哥又公務繁忙,您能來真是太好了”
“大伯母德高望重,有您在,今天咱們必定能商議出一個結果來”
亂糟糟的逢迎和奉承鋪天蓋地席捲了過來,陳瀾見江氏一改平日在自己面前的和善,那張臉要多冷淡有多冷淡,任憑是誰過來只頷首稱呼一聲,別的一句話沒有,她不禁隱隱約約明白了楊進周的那冷臉是隨著誰的。所以,當眾人讓開了路,露出了前頭左下首的第一張椅子,她便扶著江氏走了過去,待其坐下便挨著婆婆立定。
然而,就在其他人也紛紛落座的時候,五老爺楊瑾卻開口說話了:“來人,還不給全哥媳婦搬一個錦墩?雖說這是宗族,不是朝堂,可全哥媳婦是朝廷敕封的縣主,哪能如尋常晚輩一般怠慢,傳揚出去還道是咱們楊氏一族不懂禮數”
聞聽此言,陳瀾就只見滿堂人的臉色精彩極了,但皺眉的幾乎沒有,最多的則是一副好話給別人說去了的悔之不迭,而不等一旁伺候的一個尚在總角的小廝去動手,立時就有一個青年站起身來,三兩步搶上前去到牆角搬了一個半舊不新的落花流水錦袱面的錦墩,笑呵呵地擺到了陳瀾面前,甚至還殷勤地用袖子拂了兩下。
“三嬸請坐。”
這一句三嬸,陳瀾方才記起剛剛此人介紹過,彷彿是楊進周曾祖的另一支嫡脈。剛剛這事情別人做來顯得狗腿,而他這個晚輩做起來便是無礙了。於是,她欠身謝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