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邊坐上車,已經是天亮的時候了,到了村口,老遠就看見,村裡的屋頂上,正在飄出晚飯的炊煙。他們住著的祠堂前,池塘邊曬著好幾排一紮扎的稻草。看見了,劉雪貞正在幫忙著將鋪在水泥地上的稻穀收成堆。大旺跟幾個小孩子,正在繞著谷堆玩耍。
突然有聲音在大喊“楊楚生!楊楚生!”
這是桂香嫂,她正從祠堂裡走出來,看見楊楚生了,先是一呆,然後大聲就喊。
劉雪貞也回過頭,這美女也一樣,誰都不敢相信啊!呆了一下,突然小嘴巴一張,哭聲一起,“砰砰砰”往他跟前跑。
“你到那裡了,你沒有逃港!”劉雪貞連哭帶抱的,沒有這年代的顧忌,就是有想起也顧不了。
社員們當然也呆,大旺這傢伙剛才還好好的,這下子也跑到楊楚生身邊,就是哭。
“砰”!孟躍進在祠堂裡一聽,先是一步就躍下天井的三級石階,衝出大門,外面也是三級。這哥們卻是笑,跳下石階,朝著楊楚生就抱。
還有王升,一聽楊楚生突然回來了,也是一呆,不過那雙倒吊眉卻再往上吊。這些天,劉雪貞正對他好一點,也能聽到她少有的笑聲,那傢伙卻又回來了。
“白雪呢,她到那裡去了?”劉雪貞哭完了,才想起白雪。
楊楚生先不說,朝著桂香嫂笑一下。這位桂香嫂當然不敢明著哭,也是抿一下嘴巴,轉身往家裡走。其實就是想擦眼淚,但卻怕被人看到。
又是“砰砰砰”的聲音,這是秋月嫂的跑步聲,她是聽到跑回家裡的兒子說的,一鍋白粥還在煮,也顧不了,直往這邊衝。
“楊同志啊,你終於來了,嗚嗚嗚!”秋月嫂的聲音,帶著成熟的磁性,哭聲也帶著顫音。
這什麼情況啊,逃港的楊楚生卻突然出現,好像一下子是從土裡冒出來的一樣。反正誰要聽說了,都會往祠堂這邊跑。
第三生產隊的人,幾乎都沒有一個漏掉,山貓這傢伙沒說話,只是笑著拍著楊楚生的肩膀。那表情好像在說哥們,一次不成,就多跑幾次吧。
水筍叔嘴裡還咬著半截喇叭煙,那笑啊。這幾天,社員們因為看著養鴨能賺錢,都在商量著再養一批。
楊楚生的身邊,哭過了的人都在笑,特別是劉雪貞和秋月嫂,同樣的眼神都差不多,這突如其來的驚奇,最能讓人心跳。
他也笑,只是劉雪貞就能發現,他的笑有些僵硬,眼睛裡,也多了一層以前沒有的憂鬱。
“白雪呢?”好幾個社員都在問。
“她過去了。”楊楚生還是說了,讓社員們放心點吧。
不管社員們還有什麼話說,楊楚生也不管等一會,會到公社派出所還是治安組,轉身往田野裡的那個竹寮走。
楊楚生還覺得有點搞笑,他是逃過香港了,現在就跟一個真正的華僑似的,身後還跟著十幾個人。
走了十天不到,竹寮還是有些變樣,那兩棵白雪經常澆水的牽牛花,嫩綠的小草子,已經遮蓋了大半個竹寮的上面。
楊楚生走進竹寮裡,看著一切都跟他走時一樣,竹鋪也是乾淨得好像每天都有抹過。回頭看著劉雪貞,小聲問“你經常都整理的?”
劉雪貞點點頭“也不止我,秋月嫂和桂香嫂都整理過。”
“謝謝了。”楊楚生又看著秋月嫂說,然後又朝著跟進來的人看,卻沒有發現桂香嫂。
“回來了就好,怪不得劉雪貞經常會念叨,你一定會回來的。”秋月嫂走到竹鋪邊,拿起那個口琴,遞到楊楚生面前。
這是白雪的口琴,楊楚生還用雙手接過,口琴放在手裡,好像覺得特別沉重似的。真的,此刻他的心顫抖了一下,也有想流淚的感覺。但是他不會流淚,有的只是緊緊咬一下牙。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