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我沒有告知她母親她試圖自殺的事,並編造了一個與她偶爾相遇,相約喝酒,喝醉後在我家過夜的謊言。但我猜想,我的謊言並不能騙過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大概能猜出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因為她並不是第一次想自殺了。她的左手腕內側有好幾道劃痕,她大約曾經試圖割腕。
她的母親對我表達了謝意,並表示明日一早會來接她回家。明日是週六,我休息,我想我需要在今晚做出決定,是否插手管她的事。實際上我已經插手了,但現在收手還不遲,我的理智告訴我,一旦我介入其中,很容易萬劫不復。而假如我決定插手此事,那麼我必須儘快行動,明日,我就需要開始行動,一刻也不能耽誤,否則,她的狀態很危險。
我頭一次感受到了命運的惡意,那是一種將人陷入絕路的可怕惡意,它幾乎不眨眼,帶著笑,以一種惡作劇般的邪惡意圖,將它盯上的人狠狠推入深淵。
我覺得我自己無法坐視不理,把自己當做一個旁觀者。想到這裡,我自嘲般地笑了。
抬手搓了搓臉,我嘴角的笑容頗有種苦中作樂之感,自言自語唸叨:
&ldo;顧凡,你他媽的好日子過膩了,簡直…呵呵呵呵…&rdo;
閉上眼,與她母親的對話猶如烙鐵般印在腦海里,一遍一遍反覆播放,揮之不去。那蒼老頹然的聲音,透著一種讓人心酸的悲慼和麻木,電話那頭,偶爾能聽到嬰兒的哭鬧聲,這背景音簡直是最殘酷的地獄之音。這是我這輩子最為痛苦的一次聊天,發熱的手機貼著耳畔,一直灼燒到心底,我除了沉默,實在難以做出合適的回應。
很難想像,十年前那個體面的中年女人,有著一口好嗓音的中學教師,會在十年後以這般蒼老木然的聲線與我交談。我們的對話有大段大段尷尬的沉默,太多的事情難以啟齒,說出來後,就無疑帶來了凌遲般的難堪。家醜不可外揚,如若不是我亮明瞭自己的身份,讓她記起我們曾經的淵源。並表示自己是學心理學的,看出了林依患有精神問題,希望能夠略盡綿薄之力。或許這位母親也不會對我說出這些事情。
又或許是這位母親脆弱的雙肩已然無法再扛著如此沉重的家庭往前走,多長時間以來她渴求一個能夠共分擔的人,然而丈夫病倒,至今臥病在床形如廢人,女兒出了大岔子,整個家就靠她一個人,她無人訴苦,直到我這樣一個&ldo;熟悉的陌生人&rdo;某一日忽然打電話給她,她才會借著並不需要面對面的機會,將這段過於沉重的過去向我訴說。我的關係不近也不遠,無須太多顧忌,與她說話的語氣又那般的溫和循循善誘,透著隱隱的關懷,這位快要被壓垮的母親,忽然找到了一個發洩口,於是那沉重的洪水般的故事瞬息將我淹沒。
我或許後悔聽了這樣一個故事,又或許並沒有,我弄不清楚此刻自己究竟在想什麼。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我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我的理智頭一次被情感攫住無法翻身,任由難以說明的複雜情緒控制住了自己的心。
今夜,我一頭栽進了深淵,但願我還有爬上來的一天……
2012年三月份,26歲的林依經由父母介紹,認識了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男人的名字叫做張裕成,比她大了兩歲,畢業於美國名校,手底下有一家投資公司,每年有好幾百萬的收入,有房有車,個子高身材好,臉蛋也長得好,男人味十足,可謂是正宗的高富帥。
彼時林依從英國留學歸國,走入工作崗位剛滿一年,她大學的時候學的是會計,讀大學期間就已經考到了國際會計師資格,研究生是在英國的著名大學讀的經濟學。回國之後,很快就進入了一家大型的會計師事務所就職。
二人都是學經濟出身,男才女貌,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