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塊銀元。”
“一袋洋麵多少斤?”
“三十七斤。”
“我能買整整三袋總共一百一十一斤洋麵呢!”
“你也吃得起洋麵?”
“吃不起。可這六塊銀元到底值多少錢,我得先弄清楚。不過,這六塊銀元要是真的能買三袋洋麵,我就給家裡買三袋洋麵。”
劉秋生叉著雙臂,嘲諷似地看著馮滿倉,好像馮滿倉準備叫家裡的人吃洋麵是一件很不明智甚至是很愚蠢的事情。不過,他所感興趣的卻不是洋麵,而是馮滿倉準備買洋麵的銀元。他用誨人不倦的口吻說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有一個夢想叫“均貧富”,可是馮滿倉聽過之後卻一再搖頭說自己從沒做過這樣的夢。當他說起賭博是實現“均貧富”這一夢想的捷徑,透過他不厭其煩的舉證,馮滿倉才有一些半信半疑。當他把懷裡的十一塊銀元悉數掏出來,一一擺放在馮滿倉面前,要和馮滿倉均均貧富,馮滿倉高興壞了,終於承認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做過這樣的夢。
一聽就懂,一教就會。見他從身上摸出來三枚銅錢,馮滿倉一把奪到自己的手裡,蹲在地上就和他玩起賭博遊戲。這是一種簡單而快捷的賭博遊戲,三枚銅錢落地之前,遊戲雙方靠對銅錢落定之後正面和負面多寡的判斷決定勝負。馮滿倉原本可以買到三袋洋麵的六塊銀元,很快就被三枚銅錢的遊戲侵吞了一塊銀元。當馮滿倉發現他所謂的均貧富是叫他越來越富、叫自己越來越窮時,手裡的銀元就只能買到兩袋洋麵了。他站起身來,把懊悔不已直想掉淚的馮滿倉撇到一邊,終於離開了窩鋪。窩鋪裡的賭局也已經結束,贏了錢的人不見了蹤影,輸了錢的人則橫七豎八地躺在窩鋪裡唉聲嘆氣。
第五章(3)
一座平房兀立於十字坡的坡頂猶如一座孤獨的城堡,可是住在平房裡的人卻一點也不孤獨,一堵糊著黃泥巴的葦牆把平房隔成了兩個空間,每到發工資的日子,兩個女人在這兩個空間裡發出的呻吟就會此起彼伏,隔牆相聞,目的是為了共同刺激爬在她們身上的男人,兩個男人在她們的身上分別一瀉如注之後,接踵而至的另外兩個男人也會被她們的呻吟引逗得一瀉如注,如此前赴後繼,她們就能在儘可能短的時間裡掙到儘可能多的錢。
她們是暗娼。唐續德從招商客棧把她們請到這座處於礦區邊界的平房時,鄭重承諾的事情,除了要比招商客棧便宜了許多的房租,便是單身工人永不枯竭的情慾和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的錢囊,她們如果能聽命於唐續德,唐續德就能叫單身工人的錢囊聽命於她們的肉體。她們的容貌遠沒有花朵那麼美麗,但她們提供給嫖客的名字卻都出自花朵,一個叫牡丹,一個叫桂花。她們是表姐妹,從黃河故道結伴來到雍陽,原本是想碰一碰運氣,看她們能否被煤礦工人看中。當她們認為她們一旦嫁給了煤礦工人,煤礦工人就會叫她們過上雖有衣食卻總是擔驚受怕的日子,招商客棧就成了她們最初的歸宿。
他走出窩鋪時,贏了錢的人已經離開了平房,在夕陽的照耀下,正仨仨倆倆地返回窩鋪。和他們擦肩而過時,由於沒有看見唐續德,他起初以為唐續德回了家。當他走到桂花的門前時,看見一條紅布腰帶懸掛在門板上,他才想到,唐續德這會兒正趴在桂花的身上抵消桂花的房租呢。他推開牡丹的門之後,雖然中間隔著一道糊著黃泥的葦牆,但他仍聽得出來,正趴在桂花身上的男人果然是唐續德。因為唐續德掙錢的時候只動嘴不動手,一點也不辛苦,只在花錢的時候才十分辛苦,嘴裡發著嗨喲嗨喲的聲音,活像建築工人砸著沉重的石夯。
牡丹是一個體態豐滿的女人,由此決定,嫖客看中的往往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牡丹把表示客滿的紅腰帶往門外一搭,兩條肥白的胳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他賴以牡丹*的*發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