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爵再次搖了搖頭,嘴裡低聲說道:“老臣當初輕狂了些,輕狂了些。”心裡卻飄飄然,這也是士林傳唱的美談。
“萬曆九年,張居正病重,大家都去祈福,你卻不屑一顧,堅持不踏進張府半步,不行那阿附之事!”
“老臣慚愧!”
“萬曆十三年,你的學生李植想搞倒申時行,支援你成為新的首輔,你卻痛斥對方,並請求致仕,讓滿朝文武大為讚賞!”朱翊鈞繼續說道。
“老臣慚愧,識人不明!”王錫爵這次心中是真的慚愧,***李植,老夫咋就有你這樣的學生?不知道老夫與申時行的關係還算不錯麼?最重要的是,你想幫老夫搞倒申時行,用得著滿世界嚷嚷麼?搞得生恐別人不知道似的,偷偷的進行不是很好嗎?弄得老夫最後只有把你推出去做擋箭牌了。幸好沒有影響到與申時行的關係,最後反而因此提升了不少名望。
“萬曆十六年,你的兒子王衡,參加順天府鄉試,位列第一。禮部郎官高桂、刑部主事饒申上章奏論,以為此科大臣子弟連連中選,恐有不公,請複試舉子。結果你為了避嫌,堅持複試,王衡仍排第一,而所劾舉人無一人黜落。但你卻當眾宣佈,有你在朝一日,決不允許王衡再參與會試和殿試,人人都歎服!”朱翊鈞目露讚賞的說道。
“老臣惶恐,些許小事,還勞皇上掛心。”王錫爵感激涕零,這些全是他驕傲之所在,朱翊鈞的話句句說在了他心窩裡,怎能不讓他興奮和感動?
此時,王錫爵心中充斥著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情懷,朱翊鈞只要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眨一眨眼睛就不是大明的好臣子!
“像先生這樣能與朕君臣交心的好臣子,我大明是越來越少了!”朱翊鈞嘆息一聲,滿臉落魄。
“皇上謬讚了,老臣雖不才,但也願為皇上盡綿薄之力。”王錫爵跪倒在地,一臉真誠。
朱翊鈞親手把王錫爵扶起,搖了搖頭,苦笑道:“先生,此處就我君臣二人,朕說句不怕先生笑話的話,朕這個皇帝…唉,做的憋屈!”
王錫爵趕緊跪倒在地,滿臉焦慮:“皇上何出此言?臣等有罪,不能為皇上分憂。”
嘆了口氣,朱翊鈞語氣充滿了無奈:“想朕的皇爺爺世宗皇帝在位,幾十年不曾上朝理政,有多少大臣敢破口大罵?朕只是身體不好,早朝能免則免了,就有言官只差指著朕的鼻子大罵朕酒色財氣皆有!世宗皇帝幾十年不曾立過太子,滿朝文武有一個為此而爭吵的嗎?朕只是說元子體弱,待年齡大些身體強健了再議冊立之事,滿朝文武為此而鬧了近十年了!”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錫爵一眼,朱翊鈞把他拉起:“唉,先生,你說實話,是不是這個理?朕的皇帝做的有什麼意思?有時候朕都在想,是不是儘早把皇位傳下去,朕做個不問世事的太上皇豈不是更舒心!”
“皇上不可啊!”王錫爵再次跪了下來,滿臉淚水:“皇上,不可如此啊,大明離不開您啊,您要為這天下的黎民百姓想一想啊皇上……”
“唉,是呀!每次有了這種想法,朕便憂慮,這要是傳皇位給皇長子,朕與后妃們過的是逍遙了,但皇長子畢竟還年幼,至今尚未出閣讀書,怎麼能處理朝政?何況,朕的皇后還如此年輕,這萬一要是生下了嫡子,是讓皇長子退位讓與嫡子呢?還是怎麼辦?立嫡不立長是我大明祖訓,萬一皇長子不甘心讓位,到時天下豈不大亂?”
王錫爵點了點頭,贊同道:“皇上思慮的是,萬一出現了這種情況,確實難以收拾。”
朱翊鈞也點了點頭:“沒錯,朕也是這麼想。同樣道理,朕如果現在冊立了太子,皇后還這麼年輕,如若是給朕生下個嫡子,是廢掉皇長子的太子之位重立呢?還是違反祖制不冊立嫡子?一個國家總不能有兩個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