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無聲沉入殿內。
這是整個皇宮的正殿,我自殿頂沉落的地方,正對著底下楠木髹金漆雲龍紋鋪明黃緞的寶座。
冷笑一聲,我毫不客氣,溼淋淋的一步跨上寶座。
大馬金刀的坐下,腳踩厚軟褥墊,於黑暗的殿中,我四面不靠,沉默高踞天下至尊之位,心中一片蒼涼。
眼光沉沉的俯視下去,面闊十一間進深五間的大殿,金磚墁地,門窗雕龍,外梁、楣俱貼金雙龍和璽彩畫,寶座上方是金漆蟠龍藻井,靠近寶座的六根瀝粉蟠龍金柱,直抵殿頂,每根柱各繪巨龍,騰雲駕霧,神彩飛動,
而金漆木雕龍紋寶座高踞在七層臺級的座基上,後倚雕龍髹漆屏風,側設太平有象高香幾、甪端香幾,丹陛之側,金香爐於暗色中泛著淡淡微光。
在這個位置上,俯視天下,腳踏眾生,當真很好?
當真會讓一個人,完全迷失,再由人變鬼?
想起那日,謹身殿中,父親坐於寶座之上,撫摸扶手,臉上愛憐無限,如春日麗陽之下,初見心愛的女子。
我譏諷的,輕輕笑起來。
我怎麼可能明白他的感受,他和我,根本不是一樣的人。
我怎麼能要求他懂得愛,溫情,善良,與責任?
他的世界裡,只有嗜血,殘暴,利用,權謀,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而偏偏只有這樣的人,這樣的“獨夫”,才是對萬民黎庶最合適的皇帝?
帶著淡淡笑意,我站起,一腳,踏下。
寶座無聲毀塌。
我繼續緩緩,繞行一週。
所經之處,屏風裂,香幾碎,香爐被擊扁,丹陛被踩塌。
扯下所有明黃繡龍帳幔,往地上一鋪,我盤膝而坐,調息因心神波動而漸趨紛亂的內息。
等下也許還有硬仗好打,我得積蓄精力,保持精神。
真氣執行一周天,我忽然心中一動。
冥冥中似有警兆。
霍然睜眼,我的目光,如電飛速掃射一圈。
黑暗沉沉的大殿,所有事物都籠罩在夜色裡,安靜無聲。
然而心中那抹異樣揮之不去,我按緊腰間照日,無聲站起。
目光緊緊盯著殿東南角,一處銅鶴後。
那銅鶴細瘦,似是根本不可藏得任何人或物。
我微微一笑,走近,伸手,緩緩按向銅鶴肚腹。
將觸未觸之際,白影一閃。
微帶腥臊的氣息,兜頭撲下。
半空中那白影靈捷無倫,身形閃動間銳光連閃,森寒的厲風便直襲我咽喉。
這一幕似曾相識。
我不進反退,流水般退後數丈,仰頭,呼道:“出來罷。”
一聲輕笑。
比春風媚,比春水盪漾,比春光攝人心魄。
殿側東南角的橫樑上,突然現出紫衣逶迤,長髮如雲,絕世風姿的美人,正以手指託著弧度優美的下巴,微笑下望,見我看他,修長雪白的手指輕輕一招。
雪色雲奴,立即電射入他懷中。
他笑著,向我眨眨眼,神情若豆蔻少女,偏偏眉梢眼角,風情妖孽。
我亦淡淡一笑:“稀客稀客,真是萬萬沒想到,賀蘭教主竟然會出現在奉天殿內。”
他宛然道:“有什麼稀奇的,你家這皇宮,我住了很久了。”
“哦?”我詫然道:“我看這皇宮未見得比得上大紫明宮富麗堂皇,教主怎生這般偏愛,屈尊住許久?”
他憂傷的嘆息,神情我見猶憐,“沒辦法,我沒地方住了啊,我的大紫明宮,給我的好侄兒搶啦,,看來看去,也就皇宮勉強能呆人罷。”
我由衷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