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悠也不看他,懶懶打了個呵欠,笑睇我:“你在這裡也算半個主人,我累了,做主人的為何不招待我休息?”
我微帶歉意的看著沐晟,沐晟忙命一旁侍候的管家帶賀蘭悠去聽風水榭休息,並囑咐不可怠慢了貴客,眼見清雅如雲的賀蘭悠曼然而去,卻皺了皺眉看向我:“懷素,此人面秀骨冷,狠辣敏慧,舉止行事俱非常人,你和他一起,千萬小心。”
我暗暗佩服沐晟的眼力,心裡卻不想就此話題說下去,岔言道:“你剛才說要和我說天下大勢的呢。”
[正文:第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四)]
沐晟示意僕人們都下去,坐在我對面,微有些昏暗的光線裡,他的臉看來有很濃的疲憊之色,我心中一軟,想這侯爺只怕也不好做。
沐晟語氣憂慮:“你可知道,皇上繼位後,因畏懼藩王權重勢大,恐危及帝位,聽了黃子澄,齊泰那幫書生攛掇,以齊泰為兵部尚書、黃子澄為太常卿,參予機務,定下了削藩之議。”
我一皺眉:“允……皇上也忒心急了,諸王分封各地,勢力盤踞南北,根基穩實軍力雄厚,又多半驍勇善戰,擅長用兵,當此情狀,縱使削藩,也當徐圖緩之,不可操之過急,他才登基數月,連親信能人尚未尋得幾個,人又年輕,就要動那些桀驁不遜,百戰沙場,死屍堆裡爬出來的叔王?也太……輕率了。”
沐晟苦笑:“可不是嘛,可是皇上內心對諸王存疑已久,可謂如刺在骨不拔不快,登基甫月,便已對周王下了手,突調大軍直撲河南,虜獲周王及其家小,貶為庶人,流放雲南,十二月,有人告發代王”貪虐殘暴“,皇上將代王遷至蜀地看管,前幾天,又以”不法事“罪名將岷王貶為庶人。
我皺皺眉:“皇上如此雷厲風行?倒和我印象不符……”想起那個白皙靦腆,善良淳厚的少年,只覺得茫然,為什麼僅僅七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沐晟搖搖頭:“帝王之寂寞,之孤獨,之高處不勝寒,又豈是你我所能揣測,在其位必謀其政,他也是無可奈何。”
我心中惆悵,沉思了一會,也忍不住嘆道:“餘下諸王必不甘束手就縛,天下無寧日矣。”
“正是如此!”沐晟一拍手:“周,代,齊,岷諸王連番被貶,此事已令天下震動,諸王惶惶不安,燕王寧王在諸王中勢力最盛聲名最廣,皇上下一個動手的,必是二人之一, 前不久,皇上派工部侍郎張咼牧守北平,然後命謝貴、張信為北平都指揮使,北平軍權盡在二人之手,饒是如此還不夠,又命宋忠率兵三萬,鎮守屯平、山海關一帶,鉗制北平,燕王情勢,可謂危矣。”
說完緊緊盯著我,我見他神色古怪,突然想起父親,出入隨從,言行舉止,貴盛不下舅舅,莫不也是諸王之一?
剛想起此處立即怒從心起,乾脆掉轉話題:“縱使亂象初顯,想來也不至於立時便出兵放馬,我一介普通女子,不招惹也便是了,對了,為何不見另幾位哥哥?”
沐晟道:“長兄去年也逝了,昂在京師,至於昕……“他滿臉怪異神色的看著我:”他在為你守墳。”
啊???!!!
西平侯府七年後的夜,與以往的每個夜並無不同,藏鴉別院我的臥房,也陳設如前一模一樣,甚至連我床前束帳的玉鉤上,我曾經淘氣繫上的一串珠子,都依舊在飄搖的燭火裡,發出暗暗幽光。
我撫摸室內一桌一幾,觸指冰涼的感覺,終究是沒有人再會溫暖它們了。
沐晟說沐昕每個月都會來一次,在我的臥房裡呆一整天,誰也不知道他做什麼,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沐昕,乃至沐家人,一直以為我死了。
那年我病重被近邪帶走,舅舅是知道的,但為了避免更多麻煩,舅舅對家人宣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