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徑自穿上了她的衣服,將自己的囚衣丟在了她的身上,勉強遮擋了水色豔紅,她無忌猖狂,倒是兒子仍是個老實巴交的種,他幫著姜檀心套起了囚服,甚至還悉心拉好袖口衣角,不叫風吹凍骨,雪膚裸露。
婦人恨其老實,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怒聲道:“要你好心,還不快走!”
拽過兒子的手腕,婦人扭身欲走,不料一杆紅纓鐵槍紮在了她跟前,只在她回頭一瞬,險些刺進她的腦門子裡去!
不自覺舉起手,軟了腰身:“差爺饒命!”
“十三姨娘好利索的腳,一聲出恭竟然給我拐跑了、跑了兩個人!”一身官差打敗的男人橫槍在手,他掃了一眼躺在地上身穿囚服的女人,咚一聲,將槍桿子砸在了地上,濺起一抔黃土沙塵。
“我、我這不是……”歌十三扭捏賠笑,她把兒子藏在身後,咕咚嚥下一口唾沫。
“不要欺負我娘!”木頭木鬧的小娃娃擋在了歌十三的面前,仰頭豎腦,初生牛犢不怕虎。
官差暗罵一聲,上來就揪他的耳朵,嚇得歌十三連忙尖聲喊道:
“是她!是她攛掇我們逃跑的,我知道差爺英明神武,一定能夠發現,為了不讓她連累我們,我就把她打昏了……差爺饒命,差爺饒命啊,我們跟您回去,跟您回去!”
官差冷哼一聲,他揚手給了歌十三就是一個巴掌,朝著她的臉淬了口唾沫星子,嫌惡道:
“老實一點,你當你是誰,還以為是小侯爺府的如夫人麼?我呸,老子最看不起你這種**,滿肚子花花腸子,狗仗人勢的就是你這種人,敗了侯爺府的名聲,連累一家人流放,紅顏禍水,真是一點錯的沒有!”
歌十三捂著臉,銀牙緊咬,心中更是早把他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無奈此刻侯爺倒了臺,她再也沒有囂張的資本,只能默默受氣,末了不忘向地上的姜檀心踹上一腳,暗罵一聲:“晦氣!”
官差背起姜檀心,拿著纓槍趕著歌十三往回走去,他們是流放至涼州雍左關的押送囚犯的隊伍,這隊伍大約有三十多個人,都是朝廷裡被戚大督公鐵手腕扳倒的皇親貴族,基本都是鮮卑人。
有駙馬府的、有異姓侯的、還有曾經打天下時出出綿薄之力,完了以後就光吃皇糧拿朝廷俸祿,不幹活的鮮卑蛀蟲。
這幫人要懲治,尋個錯太容易了,以往就是礙著他們的身份,沒有人有那個膽子下手。
可到了戚無邪,本管你是和玉皇大帝拜了把子,還是閻王老爺的童養媳,統統一刀切黃瓜,該削腦袋的自個兒把脖子洗乾淨,該流放的趁著沒抄家,趕緊去買雙好鞋來!
就這麼隻手遮天,說一不二的革除久弊,大殷空養鮮卑貴族的心照不宣,成了一句屁話,勞動才有飯吃,鮮卑人並不享有特權,誰說漢人三等?在戚無邪治下,漢人得地位大大地提升了一個檔次。
而這一幫流放的皇親老爺,官家太太們,自然也成了殺雞儆猴,宣揚示威的最好武器。
押送的官差是漢人,平日裡見到點頭哈腰,當狗使喚都是輕得,哈,現在風水輪流轉,看爺不折騰死你們。
把身後的女人丟上囚車,又逼著歌十三鑽了進去,他敲了敲囚車上的木欄,示意隊伍繼續出發!
跟在先帝出殯的隊伍後,一個往南去往帝君山,一個上了西北方向的狹長官道,奔著涼州境而去。
一路顛簸,黃沙揚塵,姜檀心的頭磕上了木頭柱子,她悠悠轉醒過來。
囚車?
她彷彿回到了那次春狩回京,她也是一路囚車押送,只是那時坐蓐黑熊皮,坐前香茗小桌,珍饈美味……斗轉星移,人事變遷,此刻的她身下只有泛著潮氣,透著黴味的草墊子,身邊也只是蓬頭散發,衣衫襤褸的男女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