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對於青樓的姐兒來說,白天基本都是以補覺為主,畢竟晚上才是她們工作的時間。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兩三點的時間,張清荷這才睜開了眼睛。
她的住處十分幽靜,雖然這會苑中除了她與各個閣主還能夠繼續睡覺,其他的灑掃婆子、侍女以及各大主事、大茶壺等已經有條不紊的準備晚上的諸多事宜了,外面肯定是人來人往,人聲嘈雜的,但她這裡卻是依然幽靜如故。
可正是這份幽靜,令她心中覺得一份淒涼。
雖然說她已然是這九江樓的花魁之一,甚至有一些好事者將她排在了第一,但午睡起來卻依然覺得淒涼。
她現在看著很是風光,但她心裡也十分清楚,她所有的風光,都只是鏡花水月罷了。
風塵女子吃的就是青春飯,今年的她已經是年近二十,她還能夠風光幾年?
等到繁華落盡,到時候她又是什麼境地,誰又能夠知道?
九江樓將近上百年的根基,每十年樓後三苑便會盡皆換名,無他,便是今日是花魁,過上幾年,花魁年紀大了,便有更加年輕漂亮的花魁誕生,而老去的花魁,處境未必都是好的。
能夠中途被豪商富賈看上,豪擲萬金贖身的其實並不多,畢竟買一個花魁的花費實在是太高,不是富有到一定程度是買不起的,買得起的又未必看得起花魁。
白居易詩中所說的【老大嫁作商人婦】其實不是悲劇,而是一個頗好的結局,更多的人結局其實比那慘多了。
有些花魁自己攢了不少錢,但是在風塵場所大手大腳慣了,贖身之後還是一般作為,再多的資財不過幾年便花費一空,最後迫不得已,又得重新迴歸風塵。
不過那個時候早已經年老色衰,想要回青樓都不得,只能開個半掩門,接待那些販夫走卒,再過十年八年的,一身疾病纏身,老境實在是淒涼。
至於那些什麼才子佳人的,雖然她們這些青樓女子視之為夢想,但夢也只是夢而已,真當真了,那就是真的傻了。
哪個讀書人來青樓玩是為了感情的,就算是有了感情,誰又當真敢將青樓女子帶回家的。
這輕則引得家族長輩震怒,重則被人恥笑當做笑柄,甚至可能前途盡毀。
對於她們這樣的人來說,若是贖身之後,能夠找到一個老實本分的普通人結婚,可以生兒育女,安安分分過一輩子,就算是莫大的福氣了。
張清荷慵懶地夾住了被子,想起來昨夜傳播三苑的傳言。
“江右蘇郎……”
她微微閉著眼睛輕聲道。
“山一程,水一程……風一更、雪一更……寫得真好,據說人還長得好看,也不知道是何等神仙人物……”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時,忽而外面有匆匆細碎腳步聲傳來。
張清荷並沒有著急起身,這腳步聲她聽得分明,卻是她最為倚重的丫鬟元寶兒。
元寶兒連門都沒有敲,匆匆便推門而入。
“姐姐!姐姐!你還在睡覺呢!出大事兒了啊!”
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咋咋呼呼的,吊著嗓子嚷嚷著。
張清荷拿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面,不理元寶兒。
元寶兒用力將被子拉開,張清荷又扯了回來蓋上。
兩人撕扯了一會,張清荷終於無奈任由元寶兒扯開被子,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掛著無奈之色,道:“說吧,又是哪隻貓兒上了樹下不來了?”
元寶兒氣喘吁吁道:“什麼呀!真是大事兒!”
張清荷哦了一聲,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但隨即感覺不對,身上頓時覺得沉甸甸的,還有一雙不安分的手摸來摸去的,張清荷頓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