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傳來輕微的鍋鏟碰撞聲,韓臨用白瓷碗盛了煮好的粥,端到餐桌邊坐下。
不大的客廳被置物架隔斷出一小塊作為餐廳,餐桌上鋪著碎花的柔軟桌布,瓷碗裡的海鮮粥氤氳冒著熱氣,北極甜蝦、貽貝的鮮甜和加了蛋黃的粥底完美融合在一起,誘惑力十足的往人鼻腔裡鑽。
韓臨不疾不徐地舀起粥一口一口喝著,沒有飢餓也沒有品味佳餚的欣悅,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為了維持生命體徵。
與他優雅得體的動作截然相反,煬像野獸一樣四肢著地,伏在桌邊的地上撕扯著帶血的生骨肉。
只是牛肋條而已。
前一位客人的身體放得太久,已經腐爛發臭,無法食用了。
僅僅一桌之隔的位置,韓臨是衣冠楚楚的紳士,煬卻完全拋卻了文明人偽裝,“勉強維持人形的兇獸”這個形容更加貼切。
煬吃得很急很快,骨架上的每一縷碎肉都被他捲進腹中,唇齒上還沾著血水和骨茬,但他意識不到這樣有什麼不妥。
韓臨這時候才吃了半碗,依著原速有條不紊吃完了,又洗了鍋碗和餐具,才回到餐桌邊。
煬已經站了起來,勉強維持著人的姿態,寬闊結實的脊背卻習慣性弓著,不是因為身高過高常常俯視看人,而是撲向獵物前的準備動作。
韓臨往浴室的方向,煬自發地跟上,肌肉記憶支使他在浴缸邊的小凳上坐下。
這麼大個人擠在一張小凳子上的場面是有點滑稽的,但當事的兩人並沒有覺得不妥。
韓臨擰開水龍頭,好整以暇地幫他刮鬍子打理頭髮,就像對待一隻真正的寵物。
“那個人的預言應驗了一半……我們找到他了。”
“很快,這一切都會結束。”
“你也為我開心對嗎?”韓臨難得露出點真心實意的笑,像是一片荒蕪死地中短暫盛放的純白幽靈蘭。
而煬從頭至尾都沒有回應過韓臨的自言自語,他聽不懂人類的語言更不會說,能感受到的只有直觀的情緒。
韓臨不是真的需要回應。
韓臨從來沒想過把他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他知道這不可能,只有本能和捕獵的簡單腦殼根本理解不了人類的語言和文化,而且他也不想。
他並不希望另一個智慧生物入侵他的領地,煬只要能夠執行簡單的命令就夠。
頭髮上的浮沫被清水完全衝乾淨,煬直硬的頭髮被水壓下來,垂順地貼著頭皮。
乾毛巾輕飄飄地落在他頭上,視線被遮掩了一瞬。
韓臨冰涼的掌心在他臉側貼了一下,一觸即分。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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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地下室外的白霧,是一小片北溫帶的針葉林,樹上披了一層厚雪,人一經過就撲簌簌往下掉。
而樹林的外圍,卻罕見地起了大霧,乳白色的濃霧像牛奶一樣在空氣中滾動流淌著。
積雪到了膝蓋的位置,踩下去之後能聽到雪粒互相擠壓的嘎吱聲,再想邁步就得手腳並用地把腿拔出來,往前走一步都不是容易的事。
即使身體素質加強了好幾倍,梁再冰也被凍得不輕,鼻頭和眼角一片通紅,關節僵硬地像被凍住。
撥出的氣立馬就會結成冰,這種寒冷連帶著蔓延進呼吸道和肺裡,冷得刺痛。
梁再冰艱難地朝著白霧的方向走去,剛把腿拔出來又重重踩下去,這次的腳感卻不對,不是踩實的積雪,而是硬邦邦像石頭的東西,圓的。
梁再冰忽然有不好的預感,又試探著往前踩了一步。
這下好了,腳下變成了扁平的長方體,旁邊還接了四條冰棒。
梁再冰的表情一言難盡,不知道是哭是笑。
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