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架上的屍體直挺挺地砸進土地裡,剛才抬著他的囚犯胡亂地揮舞著雙手,喉嚨裡發出“咕嘟咕嘟”的氣音。
就彷彿他現在置身於一片纏滿水藻的水塘,絕望地掙扎著,卻無可避免地嗆進更多水,失去力氣的身體一點點往下沉,最後成為一具水底的沉屍。
獄警的神情近乎麻木,用電棍指著離屍體最近的紅髮囚犯,強硬地命令道,“把他抬到裡面。”
這個臉頰長滿雀斑的紅髮男子嚇得連連後退,一邊在胸口畫十字一邊驚恐地大喊,“不,我不做,靠近他我也會被魔鬼詛咒的!”
獄警沒了耐心,一電棍抽在他後腰上,紅髮囚犯慘叫一聲直接暈倒了。
但是周圍的囚犯依然是避之不及的表情,紛紛扔下擔架,寧願被電暈也不敢再碰那些屍體。
梁再冰站了出來,“我來吧。”
胖胖的白人獄警拍拍他的肩膀,隨便指了一具屍體讓他拖走,“拖到最裡面的大棚,然後立馬出來,不要逗留。”
“好的。”
梁再冰沉默地拖起那具左臂紋著梅花J紋身的屍體,往更深更黑的地方走。
他很快就到了那個種植著幽靈蘭的大棚,裡面一盞燈也沒開,完全模擬野外的環境。
但梁再冰能看到裡面堆疊在一起的數量誇張的屍體,並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地下沉降,被這片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土地吞噬。
這片黑暗之中忽然亮起點點微弱的白色熒光,從一點,開成成片的光海。
幽靈蘭像是野草一般,汲取著靈魂恣意旺盛地開在屍堆之上。
而這片瑩白的光點中,突兀地出現了兩點猩紅的光,野獸的瞳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
梁再冰視若無睹,拖著屍體走進了大棚中。
淡淡的蘋果香氣縈繞在他鼻尖,或許這就是靈魂的味道?
放下屍體他就退出了大棚,彷彿真的只是來運屍體的普通囚犯。
梁再冰往來時的路折返,無聲地記著數。
五、四、三……
倒計時歸零的時候,身後的大棚忽然傳來野獸的嘶吼和躲閃碰撞的動靜。
那聲響漸漸離得越來越遠。
梁再冰毫不猶豫掉頭衝進大棚裡,也不管看沒看清,抓起一把幽靈蘭掉頭就跑。
在他即將邁出棚室的時候,後背突然被什麼東西輕輕地碰了一下。
他遲鈍地低下頭,心臟的位置驀地空了一個大洞,卻沒有血流出來,細小而繁茂的白色絲線憑空生長著,半透明的植株在他胸口抽枝發芽、含苞待放,被鮮血浸染成了淡淡的粉色,彷彿一叢束捧在胸前的花。
實際上,這些看似無害的小花正在瘋狂吸收著他的生命力。
它的菌絲深深插進他的胸膛,刺破血肉和管腔,從裡面汲取著血肉或者別的東西。
細小而龐雜的根系交結著在胸口的空洞裡纏成一團,就像是一顆新的心臟,但再也不會跳動了。
觸在他後心上的手緩緩收回,沒了支撐的青年晃了晃,仰面倒在開滿幽靈蘭的屍體上,捧著胸口的花束,安詳而沉寂。
倘若這是在葬禮上,參禮的賓客必會在這具綴滿鮮花的屍體腳邊留下一束純白的百合,再掉下幾滴同情的眼淚。
但那個黑暗中的男人並不會為他的死落淚。
韓臨微微垂首,滿意地打量著這件處於最完美狀態的藝術品。
此後的每一分每一秒,屍體和幽靈蘭的腐敗就會深一分,賞心悅目的作品很快就會變成棄置無用的垃圾。
韓臨豎起食指,在下唇輕輕碰了一下,由這幅賞心悅目的圖景自然而然聯想到食物。
純白無瑕、渾然一質的肉塊,會是什麼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