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月光灑落,山民看著腳邊陳八散落的殘肢,和它被攪爛眼珠的空洞雙眼,呆了。
言長生也呆了。
但不是因為這個。
而是因為……剛才那瞬間,他竟從雲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屬於石像師尊的氣息。
與師尊相伴數年。
他絕不會認錯。
冷月如鉤。
幾秒後。
言長生忽然上前,一把撐住暫時抽乾法力的雲清,皺眉看去,聲音關切擔憂。
“你怎麼樣了,師兄?”
——這劍客身上有師尊的氣息,年紀看上去又比自己大,那必定就是自己的師兄了!
師尊來歷神秘,有另外的弟子,也很正常。
“”
雲清側頭,聲音冰冷:“你說什麼?”
言長生一點不憷,興高采烈地叫他:“師兄,是我啊,我名言長生,也是無名師尊的弟子。”
“你方才使的劍招,是不是叫做月上流火?”
雲清一頓,沒有否認。
言長生見狀,更加高興:“這也是師尊給我講過的劍招,不過我那時還小,更喜歡用扇子臭美,師尊便不講劍招,親自用神魂給我捏了把玉扇。”
“那玉扇還被我放在了青丘住處,不捨得帶出來呢。”
言長生又唸了好幾個劍經片段,皆為雲清刻在肌肉反應中的招式,男人一頓,罕見地沉默了。
他此刻腦中毫無記憶。
所以並不確定,此人所言是否為真。
然而月光下,言長生穿著他的外衫,笑盈盈地彎眼。
他本是極妖氣的俊美長相,此刻卻有種見到熟悉玩伴的安心,醒來後略微迷茫的心也不自覺一鬆。
言長生看著雲清,輕輕吐出口氣,笑了:“能碰巧遇見師兄,真好。”
“……”
相遇數年,石像師尊表面聲音冷淡,實則耐心教導,助言長生良多。
初出遊歷,他羨慕鄉野小狐被父母抱著舉高,是師尊給他捏了個鞦韆放在洞府,上面還有一個大號狐狸布偶;
母親病重,他無法相見,是師尊不知從何尋來珍貴神藥,令青鳥叼放於言家床頭,及時救回一命;
半妖體質只有八尾,幾乎無法成仙,是師尊沉寂半年,推算出穿梭界空、牽線結緣的昇仙方法,淡聲告訴他,你終會登仙道、得長生。
師尊對他很好。
所以,在看見同門同源的師兄時,言長生驟然放鬆。
所以,即便醒來後法力全失,言長生也對師尊毫無負面情緒。
這一路結識許多朋友,見過許多世界,看過許多愛情。
言長生不貪心,自覺這些也夠。
眼下,若能恢復法力最好,若不能……那他就再四處打聽試試。
四目相對。
雲清忽然開口:“我名雲清。”
除了這個和身體裡的劍招,他什麼都不記得。
言長生點頭,順著他叫:“雲清師兄好。”
悅耳尾音消散在空中,雲清看著他說話時跟著開合的圓潤唇珠,半晌,移開目光。
身後傳來腳步聲。
二人一頓,不再對視,轉頭看去。就見方才癱倒在地的山民們正含淚跪在他們面前,感激萬分地磕頭。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道長勿怪,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
人界自然存在修道者。有的專心修煉,以待成仙,有的攻掠殺伐,頻頻與妖族打架。戰火波及時,受到傷害最多的卻還是百姓。
言長生讓他們起來,那些山民想起之前對他的所作所為,哪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