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控制地,阮年又想起了白天在醫院裡看到的那抹墨綠色。
埋得極深的記憶又被再一次翻了出來。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再次將他挾住,喘不過氣來。
腺體好疼。像是有針在不停地胡亂戳刺著,連帶著周圍的面板也開始泛起了疼痛。無形的利刃剜過,每一下都讓他疼得戰慄。
房間裡的燈光霎時失去了暖意。明明恆定的溫度不低,他卻覺得很冷。
冷得指尖都開始顫抖。
好不甘心啊……只是相同顏色的眼睛,就能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阮年自嘲地笑了笑。
他將頭埋進臂彎,原本淺淡的酒香再次溢滿感官,疼痛感似乎減弱了一點點。阮年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氣後,點進了智腦的儲存欄,滑進了最下層的相簿。
數以百計的畫沒有任何分類,凌亂地堆疊著。
有的畫幾近完成,有的畫卻只勾了幾筆。色彩強烈的、黑白的,油畫、速寫……這些畫畫沒有任何順序,彷彿是被剔除進垃圾箱的失敗品,亂糟糟地存在這一個相簿裡。
阮年很清楚,葉老想讓他整理的,就是這些。
這些在蒙星畫的畫。
大病初癒時,他的手顫抖得握不住筆。看見畫板和雪白的紙張就會難受得乾嘔,那種想畫卻不能畫的絕望感至今還刻骨銘心。
他不甘、憤怒、懊惱。反反覆覆地嘗試,近乎粗暴地自我折磨,最後在修道院裡,終於能夠勉強拿起筆,再次描摹。
但他的畫再也沒有當初的靈動了。
技巧、筆觸、風格……明明什麼都沒有變,但卻又什麼都變了。那時茫然的他將所有的畫都封存在了這個相簿裡,不願面對至今。
如今終於有了些許重新翻看整理的力量。
那些憤怒的、絕望的、悲傷的情緒,以近乎野蠻粗暴的方式展露出來。隔了漫長的時間,卻依舊張力十足。
那是他從未有過的風格。
但他多希望自己從未有過。
他慢慢地、慢慢地,一幅幅地看過去。每劃過一張,手心的溫度就涼下一分,直到單薄的外套再也不能提供足夠的溫熱。
心中的情緒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迫切地想要去尋找一個發洩口,但卻怎麼也找不到。
疼痛的感覺又捲土重來,阮年死死咬住下唇,心中升起的焦躁感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他好討厭自己的無能和軟弱。
相簿從第一張翻起,還剩下了一大半,但阮年卻看不下去了。
他心中做了決定,隔著單薄的衣料握緊了胸前的吊墜,抱起枕頭,朝房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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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牧延還沒有睡。
他有意空出年後的時間,原因不言而喻。於是只能將部分工作提前先預處理一下,這樣之後再轉手給其他人也會輕鬆許多。
他倚在床頭翻閱電子報告,房間裡只留了一盞壁燈。暖黃的光從頂處映下,半垂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指尖無聲地劃過電子屏,沒有半分的響動。
“篤篤——”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破了房間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