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再暖躺在掃描臺上的時候,忽然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的工作和生活壓力不大,身體一直挺好的。上一次核磁共振的時候還是兩年前,單位員工體檢會每三年輪一波高階套餐,兩年前輪到她,就加了核磁共振、腸胃鏡以及其他一些比較費錢的專案。
反正那次也沒查出啥。
這次如果是正常查,估計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結果。
除非教授韓恰好來搞她了。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期待魂穿的時候,雖然很可能最倒黴的是教授韓,“她”很有可能又穿去躺病床。
檢查前她交代了一下自己為這次掃描所做的“努力”,比如學習冥想什麼的,這讓幾個教授很是啼笑皆非,可又不得不承認這是唯一有建樹的嘗試,便同意至少給她足夠的時間冥想,不管結局如何,總之比干躺著好。
所以躺上去後,她就開始深呼吸,讓屈喬開始放配樂,整個掃描現場整得跟個宗教儀式似的。
所有人都覺得這只是一次隨緣的檢查,反正韓再暖自己都沒把“冥想大法”當真,所以她很輕鬆,甚至不厚道的覺得那機器的嗡鳴有點像白噪音,很助眠,不如就睡一覺。
即使她在將睡欲睡之時,有了一絲身體變輕的感覺,依然沒覺得自己是即將魂穿。
但眼前那片黑暗,卻在不經意間變化起來。
她鬆弛的閉著眼,細緻的感受著自己的心跳,平靜的在黑暗中搜尋光點,那些平時閉上眼看到的殘留的光點和亮線,似乎越來越遠,把眼皮帶來的黑暗逐漸延伸了開去,帶著她的“視線”走向了遠方。
黑暗越來越廣闊,光點連綿成片,宛如宇宙中的星雲。
她開始想象自己在宇宙中看星雲,平穩的心跳像是在推動她,每一下就把她推得更遠,她開始分不清聽到的嗡鳴聲是機器運作聲還是渾身血液的流動,她感覺到自己彷彿是自己身處世界的唯一一個生物,黑暗中只有她一個生命在律動。
莫名的,她有了方向感。
不像是之前的迷茫和惶惑,她開始往一個方向走,那兒依然是帶著光斑的黑暗,卻有種奇妙的吸引力,越走,耳邊的嗡嗡聲就越弱,直到成了一種迴響一樣的存在,那回響使整個世界顯得越來越空曠,讓她的心都沉靜了下來。
她開始聽不清自己的心跳了,但她好像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了。
第一個像腳步一樣的震動響起時,眼前的光斑開始變幻,它開始流動,融匯,像變化中的萬花筒,逐漸暗淡,卻越來越實體化,最終形成了一團灰色的雲霧,像是舞臺上流淌的乾冰一樣,絲絲縷縷蔓延過來,到了她的腳下,逐漸將她吞沒。
韓再暖這次沒感到害怕,她心裡只剩下期待。
她走進了灰霧,在裡面肆意遊蕩,當嗡鳴聲徹底消失,連帶她的心跳聲都完全沒有時,她看到灰霧中,出現了隱隱約約的軟管……那些被鮑勃推測為神經的管道,這次它們在她周身穿插橫亙,像無數張交疊的漁網,將她細細密密的套在中間,它們依然流淌著銀色的星點,像高空拍攝的高速公路,向著一個地方閃爍著奔湧。
灰霧逐漸暗淡,神經網逐漸清晰,她置身其中,四面張望。
“有人嗎?”她覺得自己在這個喊,沒有迴音,但是神經網好像閃爍了一下。
“韓再暖!”她用自己的名字呼喚別人,“韓再暖!”
每喊一次都讓神經網閃爍的感覺很有趣,好像全世界都在回應自己,韓再暖不停喊著,一邊喊一邊亂走,喊了許久,她忽然停了下來。
好像有其他的聲音。
她往聲音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兒的神經網有一塊區域以同樣的色調閃爍著,彷彿組成螢幕的Led燈,閃爍從破圖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