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生我弟弟時,我已經能將事情記得很牢了。我站在屋外,聽著裡面阿孃的叫痛,看著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我比誰都清楚,世人為會說娘子生子如踏鬼門關。”
“生戌兒前,我其實怕得厲害,但我對誰也不敢說、對誰也不能說,只能拚命地聽著府裡那些照料我的老人的話,將產子有益的事全做了,可到了那一天,卻還是止不住血。
好容易吊住了命把戌兒生下來,惡露不淨、又起高熱、雙乳疼得幾乎要昏過去,再濃的燃香也蓋不住屋中藥湯的酸苦……”
她細細地將生子時的要命駭人說出,小郡主面上對她的責怪果然很快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對她的感同身受,是隨著她曾經的驚而驚、為她曾經的痛而痛。
直到這時,她才說起:“還未熬過這些,一日,太孫的一位門人突然找了過來,說有件事、要求我為太孫去辦。”
接著,她將太孫與丁畫匠百子圖的前因事告訴了郡主。
“……太孫聽到丁畫匠入獄,心知再將他的百子圖拿出來絕絕不妥,但又不願讓友人已起的期待落空,便要門人們出些主意,他們卻推到了我這兒,說這有何難,只要叫太孫妃去請燕郡王世子畫一幅,此事便解了。”
“雖然來說此事的只是個下人,但我知道,他會來,定是得了太孫的首肯。”
說著,陸品月的眼中又一次起了淚花,彷彿已經忍了多年、終於能將藏於心中怨與屈訴出。
“郡主,我那時雖擔著一個太孫妃的名兒,但我嫁給太孫不過一載,有孕後又只顧養胎,在府中過得謹小慎微,身邊連幾個得用的人都沒有,對著太孫,哪裡有說‘不’的餘地。那人還反覆地說,說‘實在沒有別的法子了’,好像我要是搖了頭、那便是犯了刻意要壞太孫事的大罪。”
陸品月看著同樣快要哭出來的小郡主,自己眼中的淚先掉了出來,簌簌地,落進了她章彩奇麗的瑞錦裙,打溼了那隻織就於上的、威赫麟獸的赤金眼睛。
“我不知道雲門那時也病了!”
她提了聲。
“我想著,畫百子圖雖辛苦些,但他一向善書善畫,離百日宴也還有一段日子,應是畫得完的,又害怕回絕了會惹太孫不快,於是最後便應了下來。”
“後來,門人假借關心、頻頻來問那畫何時能到,可神情言語,都是催促。世子對我也常欲說還休,我知道,他也在是在催我。所以,即使是為了做樣子給他們看,我也只能不斷地寄信去長安。如果知道……如果知道雲門……我絕不會……”
像是哭得說下不去了,陸品月抬手拭淚。
沉默須臾,她嘆了嘆,輕聲苦楚又道:“若不是郡主今日告訴我,我都不知,外面竟還將雲門畫百子圖的事跟先皇賜下的《百子嬉春圖》說在了一起。到底是哪裡的傳言,郡主從何處聽說?”
這時,小郡主的眼中還含著淚。
聽到陸品月的話,似乎是理不清為何忽然提及此事,小娘子的眼睛圓圓睜著,略怔地想了一會兒。
不能露出急色。
陸品月垂下眼睛,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