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坨落到了他帕頭上的鳥糞。
他憤而起身,滿面沉重地踢踢踏踏回了屋。
這可怎麼辦?
世子身邊常年沒有正經長輩,這些事都沒人教過他,他又對阿柿百縱千隨,這會兒,還不是小娘子說怎麼樣就怎樣。要是他被哄得魯莽行事、不知節制,會不會傷到身?要不要去弄些補湯?
一碗水端平的話,也得給阿柿補補。
可這都夜裡了,也沒提前備上,去哪兒找些珍貴的好東西回來?
他可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發突然,便有些慌了手腳。
其實,論理,長安、東都同世子年紀相當的富貴小郎君,荒唐些的早就滾在娘子們的錦繡堆中、不知沾了多少膩香紅粉,便是家教嚴些的,也多是由家中主母挑了安分的進房教導侍奉,怕他們在外學了不三不四的、反而亂了性子。
可他所侍奉的陸家這支卻不同。
他們都是認準了小娘子便要求娶回來、接著便一門心思只與她恩愛,從未有過此時這種什麼名分禮節都沒有、就被翻紅浪著胡來的。
便只說陸雲門的父親、燕郡王陸晴山。
雖然外人提他家世時,稱得都是河東陸氏,他的名字如今也的確落在河東陸氏名下,可他其實同這延綿千年的名門望族並無關係。
他出身“河西陸家”。
一字之差,雲泥之別。
甚至,“河西陸氏”不過是百年前一群因戰亂避到了那裡的姓陸的人,在聽說了河東陸氏的名頭後,便照著他們、給自己也起了個招搖撞騙的“河西陸氏”。
這些,河東陸氏那樣的頂級門閥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他們看那所謂的“河西陸氏”,便如人看地上蟻,就算原本爬著的螞蟻學起了豎著走的人,終究也只是蟲子罷了。
可後來,陸晴山的祖父、也就是陸雲門的曾祖父,在竭力助太宗登位、得封世襲郡王后,死厚著臉皮千般求、萬般求,竟真的讓太宗出言提點了河東陸家,將“河西陸家”遷並了進去。
但即便如此,河東陸家沒人願意跟他們通婚、其餘正統世家的人對他們更是瞧不上,所以,縱然有了世襲的郡王位、也的確被並進了河東陸家,可在門閥眼中,陸晴山這家人仍都是泥腿子。
年少的陸晴山倒是樂得自在。
他當時最嚮往的就是以後做個閒散郡王,每天跟兄弟們鬥雞遛狗、蹴鞠騎馬,若是手下的人多了,還可以順便在長安稱個霸。至於是河東還是河西、門閥對他怎麼看,他一點也不在乎。
可是,一年躲春雨時,他遇到了一個來長安為表姐送嫁、自以為女扮男裝好得不得了、其實一眼就能被識破的小娘子。
兩人總是吵吵鬧鬧的,卻又總能心意相通。
意識到自己絕對、非常喜歡她而且她也絕對、非常喜歡自己以後,少年陸晴山決定到她家中提親。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那是范陽盧氏長房家主的獨嫡女,也是那家中這輩最小的、被千愛萬寵養大的孩子,她的尊貴,甚至勝過了許多公主。
當時的他想娶她,無異於天方夜譚。
出身骨血改不了,他便要讓自己變得可靠。
原本只想肆意度過此生的少年上了戰場,以血以傷、拚死立功。
他又到底是被常年混在沙場的家人們耳提面命教導過的,天生的骨子裡也驍勇善戰、智勇雙全,不過幾年,赫赫戰功便幾乎到了令聖人都賞無可賞的地步。>>
然後,他再次去了盧家,跪門立誓求娶,無論人間天上、碧落黃泉,只要他魂魄尚在,便永遠只她一人。
其實,事情還是不順的。
最後,還是當時范陽盧氏的當家主母心疼女兒,又為陸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