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朝它伸出手。
“它不響了。”
在小娘子在他掌心捏住它時,少年還是出聲告訴了她:“它已經很久都不響了。”
“是嗎?”
阿柿拎高紅繩,說她說看不清金鈴的裡面,要他去點燈燭。
少年便轉身走到了對面的白釉蓮瓣坐燈臺,取出腰邊袋子中的火鐮,徐徐將火打燃。
就在他用火湊近燈芯、蠟燭火苗陡然生出的那一刻,那陣他許久沒有聽到、久到彷彿已經隔生的熟悉金鈴聲,在他的身後清脆響起!
那簇點燃的火彷彿燙進了他的掌心,少年遽然轉身。
眼前,小娘子晃著那根金鈴紅繩,正丁零當啷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在騙我?”
阿柿把她揹著陸雲門拚命使勁、用盡蠻力甩了好多下才響了的金鈴舉向他。
“我就輕輕撥了兩下,它就自己響了。”
從未捨得對它用力的少年,自然也分辨不出她在說謊。
他走到她的面前,接過她遞來的紅繩,輕輕地一晃。
“叮噹。”
“叮噹。”
“叮噹。”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
真的又響了。
“你是要用這個聽聲辨位嗎?”
小娘子側耳聽了一會兒。
“好像可以。”
她又軟又甜地笑起來,臉頰的兩朵端正的絲瓜花都因此可愛了許多:“等你蒙上眼睛,我就在浴斛裡面搖響鈴鐺,這樣,你就可以循著聲音走到我面前了。”
少年看著她,認真地問:“要為你戴上嗎?”
他想,雖然寶泉縣的那段日子對他來說十分珍貴,可她在那裡時,也許並沒有那麼開心,她未必是真的喜歡終日帶著響動的鈴鐺。
如果她不想,那便不用再戴。
重要的是她,而不是其他的那些外在。
“戴上嗎?它不是很好看……”
一臉的勉為其難,但小娘子還是伸出了手。
“不過聲音很好聽,我想要戴。”
很快,金鈴聲就被小娘子灑滿了屋子。
自阿柿來了後就一直只肯遠遠呆在樹上的白鷂突突從枝上驚跳而起,兀然展翅,直衝屋中!
不過,它在快要飛到阿柿面前時,就又退退退地飛走了。而且,它十分生氣,叫聲尖尖嚎嚎,簡直就像是白白激動後忍不住了在罵人,被燒著水的小郎君安撫了好一會兒,尖利聲才停了下來。
而聽著屋內聲音的少年,卻說不清地、格外地安心。
他燒著水,想起她以前時常愛調香制丸,便又去採了蘭草,煎水加進了進去。
不久,日落進山,他進屋想多點幾盞燈。
屋子裡,等著沐浴的小娘子卻已經將上身的小花彩錦半臂脫了,只留了件輕薄的小袖衣。
那袖衣透如鮫綃,讓她細薄後背肩胛上的一顆紅色小痣一下便刺進了少年的眼裡。
他當即垂下了眼睛。
而趴在案前的小娘子,正用他之前點燃的那座白釉蓮瓣坐燈臺照著亮在寫字。
她握拳般地抓攥著筆桿,如同從未拿過筆的幼童,笨拙地將筆尖杵在紙上。落筆有的粗有細,字的筆畫也大大小小,人、一、叩分離得到處都是,要好好端詳,才能認出那是個“命”字。
可小娘子的神情卻認真極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做什麼入木三分的刻板。
字寫完後,她鬆了一大口氣,將筆照著原樣放回去。
隨後,抬起頭,發現陸雲門已經回來了,便將手邊的書卷和那張麻紙一齊捧了起來。
“你看,我寫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