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
少年是會用針線的。
他在外行軍時,衣衫有了破損,都是自己在閒時縫補的。
此時,他繡出的每個針腳都十分端正平整,毫無瑕疵,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但刺繡畢竟不是縫補,想要繡得精巧,還是需要精妙的技法才行。少年從未學過,繡出來的那隻蝙蝠眼睛就過於平實、缺了些有趣的生機。
阿柿看著看著,就忽然技癢一般、興致勃勃衝他伸出手,要給他繡的蝙蝠眼睛“畫龍點睛”。
結果剛拿過繡棚沒用幾針,她就弄巧成拙,幾乎要把小郎君的刺繡毀掉了。
李迎未和李逢羊拿著他們寫好的字來給小陸兄長看,自然便也看到了繡棚裡的刺繡。
李逢羊站在旁邊,似是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出了聲:“能讓我來試試嗎?”
接過繡棚後,他用了寥寥幾針,就將蝙蝠的那隻眼睛救了回來。
緊接著,針線又在他手中翻飛了片刻,另一隻眼睛便也成了型。
那繡工如鏤月裁雲,簡直稱得上窮工極巧,只有富有天賦又勤於練習的人才能繡得出來。
這屋子中對此最意外的,便是李迎未了。
她驚驚呆呆:“小羊,你會刺繡?!”
見此情形,心中有些瞭然的陸小郎君看向了阿柿。
小娘子靈動的雙目眨了眨,衝他露出了歡顏。
就在不久前,阿柿去找了小羊。
她將陸雲門推在屋外,仗著高潔小郎君應承了便不會偷聽的品性,將李迎未的種種不易一股腦告訴了小羊。
她說得字字帶情,哀婉疼惜,還反覆提及這不是小羊的錯,彷彿只是在真心地心疼未未。
可她知道,這些本身誠懇無害的話、一旦落入小羊這種心軟溫吞的男童耳中,就會變成另一些語句、成為一支支刺入他心底的利劍——
你知道嗎,你的姐姐因為你,過得很痛苦。你竟毫不知情、毫無愧疚地過了這麼多年?
這可都是你的錯,全是你的錯。
你憑什麼不彌補、憑什麼心安理得?
她太清楚要怎麼利用他們的善良了。
而只要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就沒有人會細究這些過程。
“我該怎麼做?”
果然,小羊在聽阿柿說到“我倒是努力勸她了,我告訴她,人的喜好不同,小羊未必如她所想,她不該以此苛責自己,但未未似乎聽不進去”時再也忍不住了,打斷地出了聲。
“若是我去親口告訴她,我天性喜靜、與身強身弱無關,她會相信嗎?”
男童急切地握著雙拳,與他姐姐向阿柿求醫時關切的模樣一模一樣。
“嗯……耳聽畢竟為虛,她說不定會覺得,你這是故意為了讓她心安、才將這些說出來撒謊騙她的。”
小娘子用著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在為小羊出主意。
“要是你能夠拿出足以令人信服的、你喜靜的證據,不突兀、自然而然地讓她發現,再就此坦白的話……”
如此這番,才有了此時姐弟二人的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