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遭李忠借調,此時沒有差事,便也事事順著她去。
有了陸雲門在旁邊翻譯,說著北蠻話的阿柿和操著濃重當地口音的大梁漂婦當天就成了好友,聊了許多許多。
漂婦對她喜歡、又很感激,每日都會帶些新鮮的吃食給她。今日,漂婦送給她的,便是那根阿柿曾好奇提過的、用飴糖吹出來的糖老虎。
小老虎的腦袋高昂、尾巴翹上了天,很是牛氣,威風極了。
阿柿一見到它就表現得愛不釋手,從幹完活起,她便一直把它護在身前。每次舉起它對著太陽、輕輕晃動看光透過來的顏色時,她都十分小心翼翼。
就連幾次興奮地對陸雲門誇讚“你們大梁人的心思可真巧!”時,她也不敢大聲說,像是生怕說話時的自己太激動,一不留神把小糖老虎弄壞了。
但現在,它卻被賈明一揮手給碰飛了。
見阿柿不可置信地在原地發愣,陸雲門走向摔落的飴糖,將它從地上撿起。
但他帶回來時,老虎糖已經碎成了三段,尾聲翹著的尾巴折了,嗷嗷沖天吼的腦袋也掉了。
阿柿看著他掌心裡的老虎糖,後牙咬緊,腮幫鼓起,圓眼睛裡剎那就覆上了一層眼淚,水光瀲瀲地開始打轉。
就在這時,縣衙外突然驚起的擂鼓聲打破了院內的僵局。
下一刻,李忠著一身深青色官服推門而出,衣間刺有怒目飛禽,腰上穿著瑜石八銙,行動時腳底生風,官儀威嚴,直向擂鼓處去!
“光!”
阿柿登時望向李忠,似乎都忘了要哭。
“縣令的身上又在發光了!”
目不轉睛盯了他一小會兒,見李忠就快要走遠了,阿柿著急地立馬看向最近對她百求百應的陸小郎君:“這次的光好大好恢弘,又慈悲又威厲,跟以前都不一樣,我想靠近多看一會兒,行不行?”
她仰著臉,捏著他袖腕處的一小點布料,像極了只想要討好主人、多吃一條小魚乾的圓臉小狸花。
少年看向賈明,彷彿不經意地抖了抖手中碎掉的老虎飴糖,令賈明一下子想起自己剛對阿柿做了件缺德事。
他的嘴角抖了抖,告訴阿柿:“只可遠遠看著,不準貼過去!”
小狸花嗷嗚地使勁點頭,把碎掉的糖塊送給螞蟻,隨後立馬拉著身邊的陸小郎君,連跑帶顛地追向李忠。
18
幾人快要追上李忠時,縣衙的大門已經開了。
即便阿柿在稍遠處便被賈明逮住、不准她再靠近,但縣衙門前停著的那輛貝珠圍翠擁的華麗牛車,還是直直地映進了她的眼中。
而那車側的垂簾上,赫然掛著幅繡有“吳”字的紅幡。
賈明見此,輕聲地倒吸了一口氣。
見阿柿面露不解,賈明邊將她往一處假石後頭拽,邊斂聲同她解釋道:“看到那紅幡了嗎?那上面繡的,是一個大梁的‘吳’字。吳!是當今聖人的姓!”
自吳皇后於東都改朝稱帝后,“吳”這個在大梁較為普通的姓氏,便瞬間染上了層不一樣的光彩。即便是個在田間耕作的貧窮農戶,提起自己的吳姓時,面上也會露出種高人一等的榮悅。
更有甚者,據說,一個低賤的吳姓商戶,也在幾年間靠著與當今聖人所在的吳家攀親道故,一躍成了豪族,比許多落魄的劉姓皇室都要耀武。
而這家商戶,便是出身金川縣,發達後靠山修建了吳府老宅,那真是香焚寶鼎,玉樓金殿,奢華得旁人根本不敢靠近。
好在他們獨居一隅,也從不欺男霸女,跟縣裡耕地養魚的百姓也算互不相擾。
正因如此,吳家今日這般陣仗地出現在縣衙前,實在是樁稀奇事。
附近的百姓陸續地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