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商上前推了一把,“師兄,帶主人走!”
範存孝護住蕭延年,瘸著腿便往外去,一踩一個血腳印,“主人!”
可陸商卻不走,手裡的刀翕動著,抬手便架上了阿磐的脖頸,壓聲低喝,“出去!”
那人驀地回頭,“你要幹什麼?”
陸商的刀橫著,“師妹,你若還記著主人的好,就送主人出去!”
是,她記得蕭延年的好。
但她不能。
死也不能。
她背棄過蕭延年,不能再背棄謝玄了。
就這短短的一輩子,不能總做個叛臣啊。
她選了父親的路,死也得忠於晉君,忠於一人啊。
一條道走到黑,再不能三心二意了。
眸中凝淚,抱著稚子,弩箭在手裡攥著,她立在原地沒有動。
蕭延年搖頭,“陸商,走吧!”
可陸商眼眶通紅,那一向強悍的人此刻幾乎要哭出聲來,“主人,走不了了!”
那麼多次都能虎口逃生,上天入地,如進無人之地,他們來的時候不會想到是夜竟會走不了。
可蕭延年笑了一聲,他說,“阿商,放手。”
蕭延年是第一次這樣喚她吧。
不知是不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但那強硬的人聽了蕭延年這樣溫柔的一聲喚,心都軟了,眼淚唰地一滾,到底是放下了刀,也鬆開了手,“主人”
雜亂的腳步聲正往樓上衝來,鎧甲與兵器摩擦出叫人頭皮發麻的聲響,範存孝護著蕭延年往外衝去,陸商臨走前嘆了一聲。
,!
她說,“師妹啊,真羨慕你啊!下輩子,我也想想做一回,主人心裡的人啊”
說得阿磐心頭一酸。
這亂世裡的女子,尊貴也好,低賤也罷,生在高門也好,活在山野也罷,命好的做個閨閣千金,命壞的於刀尖舔血。
誰又真正地快活呢?
便是那金枝玉葉的公主,如今不也飄泊在異鄉嗎?
南平公主還昏著,宜公主已經醒來,那年幼的公主見了一地的屍首和血汙,忍不住大聲尖叫,尖叫著抱頭往外跑,“啊——死人啦——死人啦——”
地上的都是她來時的同伴,如今一睜眼全都成了僵直的屍骨,連滾帶爬,跌跌撞撞,愈發尖叫得不能停止,“啊!救命!救命!救命啊——”
這門外的廊下已經佈滿了人,個個在門口挎刀立著。
那些入夜歡好的將軍們,哪還有一點兒酒色之氣吶。
要走的人已從闌干翻了下去,然而驛站大門緊關,外頭早已是天羅地網了。
屋簷牆頭,黑壓壓的伏滿了人。
那月光與火色之下泛著白光的箭鏃和刀劍,密密麻麻,插翅難逃。
謝玄就負手立在對面二樓廊上,月色披了他一身,那青松般挺直的身子無一絲晃動,居高臨下,鋒芒銳不可當。
他等待刀鋒已久。
等待此刻已久。
馬車裡的話還猶在耳邊,“早該殺他。”
那人說起此話的時候神色晦暗,沉頓陰鬱,那雙按在車輿的手青筋暴突,骨節發白。
早該殺他。只想殺他。
深惡痛嫉,恨之入骨。
因而沒有多餘的廢話。
他衝樓下的人笑,那指節修長的手抬起,他說,“放箭。”
聲音不高,然那上位者的壓迫與威懾拔地參天,乍然迸射。
一旁立時有人揚手,高聲命道,“放箭!”
屋簷牆頭,張弓拉箭,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
她看見蕭延年回眸轉身,那其中眸光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