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範存孝與孟亞夫都進過暗室,偏偏陸商卻一次也無,那想必更不曾捱過蕭延年的巴掌了。
蕭延年的巴掌打人極疼,阿磐是自己受過的,如今回想起來,雖已過去了許久,仍舊還覺得半張臉都麻酥酥的。
榻上的人冷聲命道,“她醉了,帶去醒酒。”
這屋外原先是隻有陸商和範存孝兩人守夜的,適才範存孝因勸了句酒被陸商趕走,因而門外好似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然那人一吩咐,登時就冒出了倆黑衣侍者來。
你瞧瞧,千機門的人散是滿天星,聚是一團火,哪兒就能被剿得一個也不剩呢?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似雨後春筍一樣,全都要從地裡冒出來了。
黑衣侍者一進門,陸商便繃不住了,含淚扭頭衝他們喝,“出去!出去!全都出去!”
你瞧她衣衫凌亂不整,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黑衣侍者亦都是同門,到底是不好再上前拿人。
因而就頓在門邊,不進一步,也不退一步,只垂著眼皮,靜等著門主下一步的吩咐。
陸商失聲痛哭,淚如雨下,也是她第一回在蕭延年面前大吼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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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偏心!她到底有什麼好!她背叛主人,背棄千機門,這樣的叛賊,主人還要疼她!還要賜她中山的王姓!憑什麼?憑什麼啊!”
阿磐也在凝思這個問題,是啊,她到底有什麼好呢?
謝玄要賜姓,蕭延年也要賜姓。謝玄要留她,蕭延年也要留她。
她看起來平平無奇,不過徒長了一張還不錯的臉罷了,哪裡就那麼好呢?
她心裡與陸商一樣不解。
寬大的芭蕉葉在夜風裡輕輕晃盪,散出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來。阿磐聽見裡頭的人道了一句,“無一處不好。”
哦,那是蕭延年在說話。
難道在蕭延年心裡,她竟這麼好。
連從前背棄的罪也不與她清算了,也再不說什麼“叛賊之女”的話了。
好似那些事關家國道義的問題,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也再都與她無關要緊了。
阿磐也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一時神思空空,兀然失神,竟就怔在了那裡。
陸商愕然,睜大眼睛望著千機門的主人,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主人主人偏寵叛賊,無人會服的!”
無人會服,便要失了人心。
那人目光沉沉,衝著門口的人擺了擺手,那兩個黑衣侍者這便上前要拿人了。
從前怎樣拿阿磐,是夜便要怎樣拿陸商。
陸商這輩子也沒有過這樣的遭遇啊,因而羞憤交加,衝著來人呵斥,“滾開!本姑娘會走!”
繼而那泛了紅的雙臂猛地將二人推開,撿起自己的黑袍,連裹一下攏一下的工夫都沒有了,抱住袍子掩住胸口徑自奔了出來。
奔出了門,見阿磐正躲在芭蕉樹後,狠狠地瞪過來一眼。
阿磐衝她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陸商愈發惱了,咬牙切齒地低罵,“你等著!”
阿磐仍笑,笑她豕突狼奔,笑她抱頭鼠竄,笑她如今也像個妓子一樣,一樣爬了主人的床。
陸商跌跌撞撞地往夜色裡疾奔,臨出院門驀地與範存孝撞了個滿懷,聽見範存孝輕聲問,“師妹,要要幫忙嗎?”
陸商又羞又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剜了一眼之後,又用那結實的肩頭作勁往其胸口上一撞,活生生地把範存孝撞得往後趔趄了好幾步。
“你敢看我笑話!走開!”
範存孝趕忙去追,“師妹!你要去哪兒!”
陸商扭頭惱恨地朝他喝了一聲,“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