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還在想,她說這樣的話,不是為了諂媚,也並非為了留下。
不是。
這樣的話就在心裡,心裡管不住,於是就從嘴巴里冒出來了。
嘴巴里的鬼話冒完了,一雙耳音才聽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偷偷掀眸去望那人,見那人一雙好看的鳳目也正兀自定定地瞧她。
雙頰忽地一下就紅了起來,阿磐趕緊別過臉去,把腦袋伸出鮫紗帳外。
車內一時無人開口,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暗暗滋長。只聽得見王青蓋車軲轆軲轆地走著,那人就在身後均勻地喘息。
她幾乎以為那人睡著了,正想偷偷去窺,不曾想那開了口,“掀開簾子,孤也看一眼。”
阿磐訝然,那嬌俏的身子盈盈一轉,為那人挑起了鮫紗帳。
纖細的柔荑遙遙一指,“大人看,那裡有株山桃!”
三月的春風當真溫柔啊,三月的山桃也當真夭灼啊,她轉頭與那人說話,見那人微微笑了起來。
從這一日起,好似什麼都與從前一樣,又好似有什麼開始不一樣了起來。
每個漏夜照舊無休止地侍奉,那人也照舊不間斷地冷水湯沐,時常見他臉色不對,不是燙得詭異,便是白得駭人,可每每索求起來卻又不由自主,不能束身自好。
長此以往,真不知會不會因了縱慾過度,早早地精盡人亡。
連續數日行軍,並沒有班師回朝,先頭部隊早不知打到何處去了,也許早就拿下了宛城,也許已經借道邶國,進了太行。
誰知道呢?
有關伯昭和周子胥兩個門神,中軍大帳的訊息一向很難傳出來。謝玄離不開她,可偏偏她卻不怎麼爭氣,盡心盡力地侍奉,卻仍舊不能隨意進出那座中軍大帳。
因此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大軍一直北進。
又打了七八日,大營也一直往北推。往北推,便是又打了勝仗。
來往中軍大帳的探馬一撥又一撥,議事與奉命的將軍們也是一撥接一撥,謝玄好似是專為這天下而生的王者。
攻城略地,摧枯拉朽,他樂此不疲。
行兵佈陣,施謀用智,把六韜三略用得爐火純青。
不久前去北地尋人的再不見回來過,也不知尋得到底怎麼樣了。
阿磐想方設法地打探,先問婆子,“大人總有不適,我心裡十分不安,卻又不能為大人解憂嬤嬤去問問門口的兩位將軍,大人白日可好?”
婆子果然去問,問了便挨一頓胖訓。
這胖訓阿磐遠遠地就聽見了,說什麼,“主君的事,豈是你能打探的?”
婆子灰溜溜地回來,仍舊笑眯眯的。下一回阿磐再打發她問話,婆子二話不說,也依然乖乖去辦。
婆子是個好脾氣好說話的人,下一回再來,便只說是主君心疼衛姑娘。
說,“王父心疼姑娘夜裡辛苦,因此白日最好就在帳裡養著。到底有老婦前後侍奉,吃的用的啊,什麼都不短缺,衛姑娘好好地養著,什麼都不要憂心。”
這才是胡話了。
阿磐心裡知道到底怎麼回事,謝玄心疼她才是見了鬼,不過是將她拘在一旁,由婆子好生看管,怕她果真是個細作,做出什麼事來罷了。
盤根究底,還是不信。
好在自進了魏營,至今已是三月底了,千機門的人一回也沒有來過。不知是陸商傷口未愈,還是一直在等她在魏營中站穩腳跟,因而並不急著來催促做事。
若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倒也歲月安穩。
有地方可供落腳,也有人供養著吃穿,就在謝玄近前,不必擔心今朝死在荒亂的馬蹄下,也不必憂懼明日是否要成了流民用以果腹的餐食。
這兵荒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