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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死者的女兒和女婿到了,看見老人,年輕的女人忙叫聲二叔,老人拖著蒼老的身體迎上去。
“好多年啦!好多年啦……”吳老的語氣在感慨光陰飛逝之外,似乎還有意外的苦楚未曾表達。
年輕女人兩行熱淚滾落下來。
一直到晚上,老人都坐在靈堂棚子旁邊,有時抬起老眼來看看淡墨色的天空;有時看著前面那叢黑乎乎的樹林子發呆;有時掉過身子去看著兩隻大蜡燭中間的黑白相片。
老婆婆待在靠近花圈的長板凳上,她深陷進去的眼睛在明亮的燭光裡泛著光,兩隻手一直相互攥在一起,躬著的背往下垂著,她矮短的身子幾乎蜷縮在一起。
“她二叔,外頭冷了,進來坐,老了,禁不住風的。”老婆婆看著這邊兒對吳老爺子說道。
我端著飯碗在老頭兒旁邊,另外的本家姑娘和女婿在另外一間未完全坍塌的房間裡頭做了晚餐。
有菜有肉,兩個老人都只勉強吃了一口,或許兩位老人的悲痛要深於另外的人,老婆婆手裡端的飯只吃了不到一半。抬起頭來看著外邊已經黑了的天。
“大概齊他該找到何仙子了這會兒,你們兩兄弟都是這樣,你也沒有放下心過,是不是!”老婆婆的話說的很慢。
吳老爺子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想當初,你們兄弟倆個,都喜歡上那何仙子,我還記得那時候大集體掙公分,你們兩個人搶著幫人家幹活,那真是傻得可憐。沒成想人家那是神仙似的,飛走了,遠嫁給知青去了,據說是後來沒過兩年得病死了……可……你們兩弟兄也還是分家了,半生以來從不來往,著實令我想不通。”
“老嫂子,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及好了。都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呀,真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原本想著你們兄弟倆可以解開心結的,只是個時間問題罷了,沒成想,竟然是一輩子,人的命呀,真是摸不著。”
天如潑墨一般,沿著長江岸邊的有些鄉鄰有時過來守夜,打著的手電的光把小路照出一條條光帶出來。
來的人腳踩著泥濘,步履顯得有些沉重,站在靈堂前面燒紙錢,一一同老婆婆敘過,知道此處遭了災,沒什麼好招待,匆匆離開,不過來的人確實不少。
老人的女兒和女婿在來回招呼人在那全乎點兒的偏房裡落座,寒暄幾句。
我還在想在吳老爺子兄弟倆年輕時候到底經歷了什麼,聽老婆婆的意思,大概齊是兩兄弟愛上同一個女人造成的,也即是那位何仙子。
將近到後半夜,已靠在牆邊上眯住了眼睛,隱隱約約的,時不時地夜風穿堂而過,困得緊,被冷風吹醒好幾回,幾回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吳老爺子站在門口,像一根原本就長在那裡的腐朽的木樁一般。
再一次冷風流過,冷得打了個哆嗦,起身來。
“大爺,這會兒了,偏房子那頭安排床鋪,我扶您過去歇著吧。”我湊到他身邊小聲的說道,在靠近棺槨那頭,老婆婆靠在牆邊打著盹兒。
老爺子好像沒有聽見似的,直到我的手碰到他的手,方才醒過來一般。
“哦哦,我不想睡,也睡不著。”後半夜就幾乎無人過來,只有自家人在,老人的女兒女婿也在偏房裡暫且睡下。
老人所望的,只是源源不斷、滾滾東逝的長江水。
年輕女人披著厚衣服從偏房出來,走到靈堂門口,看到已經靠著牆睡著的老婆婆,就放輕了腳步。
“沒事兒,來看看這會兒人來沒來。二叔您快別守了,上那頭屋裡歇著吧。”好像有什麼不好說出口的秘密般在往遠處張望。
“這會兒誰要過來?”吳老爺子問道。
“一個朋友,城裡的,她們路遠,她們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