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免原本是毫不在乎的,他自我迭代了更貼近人類的外形,內在卻缺乏教育,三觀、信念、認知全是混沌,規則秩序的遵守完全出於個人喜好,自由散漫且我行我素。
直到他在世人的夢中瞭解到了一些外面的風貌,與東方夏萱的相處又實在過於無趣,才突發奇想地開始嘗試融入社會。起初只是作為人類活動的近距離觀察者,後來隨著學習與模仿的不斷深入,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融合夢境對現實世界的改變,這份改變帶來的有喜悅、有痛苦,只是後者的規模遠高於前者,秋免長久保持著觀望的態度,但慢慢的,他似乎也不是那麼想看到現實世界淪為夢境世界的同類,於是轉而收斂了自身的恣意妄為,並清理起了過於迅速增殖的融合夢境。
轉變的契機是什麼,秋免也說不清楚,就像很多人睡前是一個想法,一覺睡醒之後又改變了想法,只是他偶爾會覺得,那些不受限制的夢帶來太多麻煩了。
考慮完畢,秋免收回目光,面無表情。
“還是永遠做夢去吧。”
交流無效,也懶得多做辯駁,他轉動手腕,閉了閉眼,既然他們都固執己見,那就只能靠別的手段令彼此“改變”想法了。
就在池見英與東方夏萱僵持的時候,秋免眼皮微動,突然醒了。
池見英暫時按下疑問,連忙轉頭看去,只見秋免漆黑的眼珠中蘊含著深難見底的凝重,甚至前所未有的遲疑了許久,才轉頭看向他。
“‘衛星’叛變了。”
“……什麼?”
池見英還以為秋免是發現了東方夏萱也在房裡,進而心情不佳,可當他再仔細回憶了一遍秋免說過的話之後,仍舊沒能理解秋免的意思,或者說,不可置信。
“……夢境‘衛星’「東方」,與「詩人」達成了一致目的。”
緊接著,秋免用最簡潔的話語描述了一遍他剛才經歷的事情,平靜的語氣中零星閃現出兇意。
徹底撕破臉之後,「詩人」與「東方」使出了最後的招數。
他們似乎沒有預料到與秋免的對抗會是在今日,因此準備尚未完全,何況「詩人」本就敗在了秋免手裡,他的負隅頑抗不過抬指可滅,秋免沒有手下留情,將他的意識化為了空白。
但「東方」不同,他那時出現在秋免面前的不過是一道蝌蚪投影,主體意識躲藏在偌大的夢境世界中,已經幾乎與一方空間合二為一,即便是秋免也難以迅速鎖定他,更能透過他人的夢境隨時流竄,秋免想要斬草除根,就必須耗費大量時間精力。
沉思過後,秋免暫時收手了。
並非力有不逮,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哪怕躲到天涯海角,只要仍在夢中,「東方」就必然能被他徹底消滅。
他又向來隨心所欲,不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目光和看法,本來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統統按照他自己的理解來處理便是,然而在這件事情上,他卻少見地遲疑了。
畢竟“蝌蚪”的形象與「東方」滯留的童年軀體,確實出自他的手筆,哪怕那時候的他無知無畏,缺乏對錯意識與人類認知,他也不想就這麼逃避這段過往。
「東方」固然為即將到來的災難推波助瀾,與釀成眾多悲劇的「詩人」沆瀣一氣,但秋免也無法確認,在為「東方」重塑兒時的身軀時,他是否為那最初思想的歪斜埋下了禍根。
何況他們此前造成的影響、暗地裡的設局、透過邪教洗腦的普通人也難以在短時間內連根拔除,僅憑秋免一人,無法將傷害降到最小,或許得像那次「蠕蟲」危機時一樣,與許多旅夢人共同合作。
談不上心軟,只是他為事情留下了一些餘地,現實也好、解夢基地也好,還有池見英……
他從來都是無視所有頑石壁壘,橫衝直撞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