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眾臣議事結束,明德帝被粱允四攙扶著走在前頭,身後數位太監宮女緊跟其後,沒有打燈,藉著月色在長長的宮道里慢行。
明德帝揉了揉太陽穴,腳步不由得更慢了,半截都躲在雲層之後的彎月,只能打出極為微弱的光芒,不過也已足夠。
明德帝仰頭看了一眼蒼穹上的零星,道:“急報一來,京城的天,也要變了。”
粱允四不知他說的是哪個天在變,掂了掂聲音,笑道:“皇上您便是天,再如何變,奴才也認得。”
明德帝指指他,似乎找不到詞兒來接話,“當年水患,六千多人人喪命,王太師用蔣氏一族平民憤,如今規模更大,遍佈江南、蜀中,朕這心裡,慌。”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傾述,但粱允四顯然並不能與之商討,只能出言寬慰,“皇上您恩澤四海,江南與蜀中定會否極泰來。”
“這話連阿君都不信。”他說罷又長長嘆了口氣,不再言語,這做帝王的,一怕詩詞歌賦,二怕天災人禍。
此番之後,不知要有多少讀過幾本書,認得幾個字的所謂‘仁人志士’要站出來說是天不滿當今皇帝了。
突然,前面宮道上急急走來一宮女,行色匆匆,低著頭,還時不時往後看,彷彿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似得。
明德帝頓住腳步,靜等那身影朝自己走來,只是當走近一看,他愣住了,此人竟是鳳棲宮的枝柳。
枝柳顯然是在趕路,且很急的樣子。
猛的見到明德帝,枝柳嚇得連忙跪伏在地,“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
明德帝斂去愁雲滿面的神色,淡淡的道:“為何星夜乃在殿外疾行?”
“回皇上,今日江南、蜀中洪災急報傳遍宮中,娘娘聽了極為不安,便向太醫院討了安神的茶,只是那茶極為苦澀,娘娘數夜來又夢魘難眠,奴婢便想給娘娘找些蜂蜜兌一兌,緩一緩茶中苦澀,但鳳棲宮門可羅雀,幾月的蜂蜜都尚未送來,奴婢想去要一些。”
她語氣平淡輕和,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並無憤慨和惱怒。
明德帝聞言點點頭,只是很快,他便大怒起來,“她們當朕的泰和殿是什麼地方?後宮不得議政,她們都全忘到腦後去了,這些年朕將後宮交予她們,便是如此給朕治理,來人,去將鳳印寶冊給朕取回來!”
粱允四抱著拂塵,視線盯著鞋尖,聽罷忙吩咐徒弟小杜子和乾兒子小樑子前去取德、寧妃攝六宮的寶冊金印。
“皇上,貴妃娘娘的也取?”郝貴妃畢竟不同,寧、德二妃不過是後宮權衡之術下的產物。
明德帝擺擺手,聲音緩和了下來,“取寧德二妃。”
說完看向枝柳,又揉了揉太陽穴,像是極為頭疼,簡單的說了句“平身。”,便大步往前走去,到了養心殿殿前也不進去,直接去了相鄰的鳳棲宮。
只是剛到鳳棲宮便聽吳美人撕心裂肺的聲音,“皇后娘娘,請您為貧妾做主!”
陸福壽像是在等枝柳,伸長了脖子盼,沒盼到枝柳,反而盼來了明德帝,頓時一喜,便上前行禮,“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萬安。”
明德帝不理,視線落在吳美人身上,此時吳美人像是哭傻了,只知道喊著‘請皇后娘娘給貧妾做主。’
陸福壽保持著跪拜的姿勢,稟道:“回皇上,吳美人小產,非要找娘娘給她做主,娘娘說如今管理六宮的是三妃,讓她去找三妃,吳美人不知為何擰著,不肯。”
吳美人呆傻傻的回頭,雙眼已經哭腫,一頭烏亮秀髮也凌亂不堪,衣襟上已被淚水打溼。
她雙眸呆滯的看著皇上,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哇的一聲悲痛大哭,跪趴著來到明德帝腳下,伸手抱著明德帝腿,“皇上,您一定要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