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本朝取消宵禁之後,夜裡的京都城愈發熱鬧起來。
城中千燈映照、恍若白晝,各色小食、茶坊、雜貨攤子鋪成一路。
樓懸燈籠成片、斑斕流彩,嬉鬧、酒令、吟詩唱詞之聲不絕於耳。
馬車自西城而入,一路往北。
車內,孟青一直微合雙目,雖然並不言語,但是車外透進來的微暗光芒照在臉上,荷香依然能見到她那緊蹙的眉。
“姑娘,好歹是問出了小少爺的蹤跡,總比先前咱們跟個沒頭蒼蠅一樣要好些。”
荷香張了張嘴,嚥下多餘的話,只開口勸道。
聞言,孟青也面色稍緩。
不錯。誠如荷香所言,弟弟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自己還在焦慮什麼呢……
儘管還不知道那些帶走小睿的人是誰,但是既然是姓荊,還是京城人士,就遲早能查問到一些訊息。
只是……
孟青胳膊向前一伸,原本藏在袖中的右手也露了出來。
拇指挨著食指、中指,輕輕的捻了捻。
在這樣昏暗的馬車裡,孟青似乎還能看到指尖處的那抹血跡,似乎還能覺察到那滴血濺到手上的熱度。
這血,自然是雲水觀主的。
她方才,就是用這隻手……削掉了雲水觀主的手指。
雖然是恨那人欺辱弟弟,也氣他不老實說出弟弟下落,但是……
孟青眼底滑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心裡仍然狂跳如雷。
兩世為人……她一直都是個沉穩內斂的性子,覺得凡事都應當謀定而後動。
但是今天……就在削掉那人手指的一瞬間,她竟然覺得內心有一種莫名的暢快。
原來,有仇當場就報,有氣當時就撒的感覺居然這麼好……
是自己想錯了!
孟青覺得自己心底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在覺醒。
這個時代與前世不同。
在這裡,王法規矩都是用來約束尋常百姓的,是上層那些人給芸芸眾生套上的枷鎖。
在這裡,整個皇朝的一切,不過都是那些官宦世家、那些士大夫階層掌控的資源罷了,即便是整個國家的百姓,說到底也都是那些人手裡的資源。
或許,在那些人的眼裡,百姓平民與黃牛騾馬並無本質的區別……
是她錯了。
她竟然還帶著前世的習慣,來看待和處置這裡的紛爭。
一味只想著賺錢又有何用?
如今她們已經分了家,若是沒有一個勢力作為依仗,就算錢掙得再多,以後也只會成為他人眼裡的肥肉。
心神一點一點沉澱下來,孟青深深吸了口氣。
“晏清,百花嶺那邊你讓人抓緊一些。”
孟青吩咐道:“小睿的事情,這幾日先略等一等。那雲水觀主吃了這樣大的虧,回去之後必然不會輕易罷休,咱們沒必要這個時候明目張膽的查訪給人送上門去。”
“還是姑娘想的細緻。不過據那觀主所言,小少爺現在應當也不會受什麼罪。“
聽了這話,荷香也跟著點點頭,而後又恨恨地道:“只是那觀主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方才只恨沒打死了他。”
聞言,孟青低聲一嘆:“打死他容易,只是難免會牽連到咱們。”
“姑娘……”
荷香本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孟青會這樣接過她的話茬。
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聽到身側的孟青還在盤算著,“好歹雲水觀在京中頗有名聲,若是人死在了京郊,城防司認真盤查起來,多半還是能尋到咱們身上。如今咱們勢單力孤,待今後能用的人多了,有了自己的依仗……”
孟青的聲音不大,似在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