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爺子聽的很受用:“窮人窮命。像幾位這樣大戶人家出身的,到我這歲數,該翹起腿來做太爺等著人侍侯了。”
我順著老爺子的開心往下說:“大戶人家的太爺,又有幾個得您這樣好身體的。只怕我到了七十一走路都要人扶。聽剛才的曲子,老爺子年輕時候也風流過?”
話正搔到癢處,老爺子頓時興奮了,他一興奮,筏子也一陣哆嗦:“哈哈,公子好眼力。年輕的時候的確荒唐過一陣子。女人啊,纏人的緊,你不能離她近也不能離她遠,遠了你想的慌,近了又煩的慌。”
一句話勾起我多年的苦。我頓時回憶起燕妮的種種,忍不住長嘆:“而且女人是這樣的,離的近了,她也嫌你煩;離的遠了,她又說你不夠體貼。難辦!”
老爺子捋了捋鬚子,遙望江水,也感同身受地長嘆,突然回頭笑道:“看來這位公子是成過親了。其他二位都成親了沒有?”
蘇公子與符卿書早住了口,聽我跟老爺子搭話。聽我說到女人,忽然都回頭瞧了瞧著我。我被剛才那一瞧鬧的有點莫明的心虛:“這兩位公子都沒還成家。我也……”我原想說我也沒結婚,忽然想起王府小廳大桌子上的那個牌位。乾咳一聲:“我倒成親了,不過老婆是個牌位,同沒成親也沒大兩樣。”
老爺子深沉地看我一眼:“沒有也好,省心。”
我跟著笑:“有家有口自也有好處。金山銀山,難買老婆孩子熱炕頭。”
老爺子舒心一笑:“便是個人有個人的福分。”
我陪著笑了兩聲。忽然覺得周圍有些不自在。左右看看,蘇公子悠然自在地看風景。符小侯轉頭看小順忠叔與墨予那個筏子。沒什麼異樣。
老爺子摸起腰間的葫蘆抽了一口,又亮起嗓子:
“轆轤井打水吱嚀嚀地轉,想我滴那個大妹妹在傍晚~~一桶水想你手兒軟哇~~兩桶水想你口難開~~呀活活呦~~得呀活活~~”
小筏子跟著顫音一陣抖動,我忍不住又看看蘇衍之。蘇公子臉色白裡頭泛出了黃,用手扶了扶額頭。我伸手在蘇公子肩頭輕輕拍一拍:“喝水不喝?”蘇衍之抬起頭:“不妨事,上了岸找客棧歇歇就好了。這兩天晚上沒睡好。”我看蘇公子委實撐的勉強心裡不是滋味:“不然我往那邊坐坐,你靠我身上睡一睡,興許好些。”
符卿書咳嗽一聲,梢公大爺回過頭:“筏子上不能亂動,這位公子再撐一撐。再一兩個時辰就到對岸了。”
蘇公子扶額頭的頻率越來越高,我終於忍不住討教老爺子:“過個河也忒久了罷。”
老爺子說:“從正興碼頭到奉陽碼頭,光向東都要走二三十里的水路,更何況還要渡到對岸去。”
說的我雲裡霧裡:“我們只要到對面就成,沒說去奉陽。”
老爺子撐著竿子,眯起眼:“公子沒走過這條道罷,正對岸?正對岸荒山土崗子,幾位上了岸,哪裡歇去?”
我虛心受教,沒奈何瞅著蘇公子,捱著。
終於,長路漫漫有盡頭。捱著捱著到了對岸。一道木頭橋段,就是所謂的奉陽碼頭。小順那邊另一個筏子也靠了岸。兩位梢公大爺住了篙。依次上了碼頭。符小侯懷裡摸出一塊碎銀子,大爺咧嘴一笑,擺手:“馬騾與那輛大車,儘夠了。”一竿子劃開,亮開嗓子蕩走了。
我扶著蘇公子,四下望望,乾笑:“奉陽的人敢情也去看龍舟了。”
後頭是大河,前面一條平坦坦的黃土大路,半個人影都沒有。我摸摸鼻子:“沒辦法大家地崩進城罷。”
符小侯搖著扇子看天,道:“不曉得前面那個岔道口,向左還是向右。”
我看小順,小順看忠叔,忠叔看看蘇公子,又看回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