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林湖屬睦州,江南的天氣總是陰雨綿綿。
天微微亮,空氣中瀰漫著藥煙和雨後潮溼的泥土氣味。
長街的盡頭有一座小院,青色的瓦片被雨水洗去了泥濘露出了點點斑駁。
小院的門被輕輕地推開,從裡面走出來個少女。
她身穿藕色夾粉交領綢裙,外裹同色短小綢襖,腰間戴著藍紅相間的香囊。
腳下是一雙看上去是一雙不太合腳的青藍色雲紋小頭履。
南溪揣緊了懷中的荷包,提著竹籃又輕輕地關上了門。
荷包裡有母親生病前做的糖脆餅。是用綠豆粉做的,雖已不太新鮮,但南溪最愛這一口,既充飢又美味。
三月的溪林湖被一場疫病籠罩著。
街角邊隔壁家的二娃撲倒在站立不起的父親身上痛哭不已:“父親,您快些起來啊!”
李嬸也靠著牆根,彷彿就只剩了一口出的氣,女兒則跪坐在一旁低聲啜泣道:“孃親,你醒醒啊”。
聲音如泣如訴,令南溪心碎。
除疫而燃起的艾葉藥煙因雨水而四散飄逸,若隱若現的浮流於空氣中。
南溪在迷霧中看著街頭這一幕幕悽慘的場景,不禁紅了眼圈。
得疫症的人太多,傳染的很快。
連日的陰雨讓本就準備不充足的艾葉更加的稀缺。
南溪要為家人治病得多尋一些艾葉,家中四人如今只有她還能行動自如。
天氣陰冷,南溪不由得裹緊了身上那件透風的綢襖。
近處的艾草已經被採摘的所剩無幾,她得要去比較遠的山裡。
她匆匆穿城約走了八九里路,山間的小道盡是泥濘,遍地的野花爭相綻放著自己的嬌豔。
樹林裡不時傳來鳥叫和不知名的響聲,忽地不遠處樹上一叢飛鳥驚鴻而起衝上雲霄。
南溪對這一切都不在意,她只想找到儘可能多的艾草,留一部分燻艾煙用。
其餘的去市集賣掉多換些銀兩去買治療疫症的藥,那藥既少且貴,有了藥父母兄長的病就能快快好起來。
山中樹多而且枝椏雜亂,總會被一些錯綜無序的樹枝掛住衣服或者頭髮。
不消一會的工夫,南溪身上本就小了的綢襖被撕開了好幾道口子,齊整的青絲也凌亂了許多。
泥水滲進了鞋襪,風裹著溼氣吹進身體越發的陰冷了。
南溪邊走邊在來時路邊的樹枝上捆綁紅線繩,山裡地形複雜,留作記號,以防找不到回家的路。
碎髮被山風吹亂在臉前,她不停地去撥弄,無意間觸碰到了耳間那一抹清涼玉潤。
那是兄長南淞送給她的青綠欲滴的翠玉耳墜,當南淞開啟手掌送到她面前時,她就被這兩個綠色的小東西迷的離不開眼睛。
南淞鄭重地握住南溪的肩膀說道:“南溪,戴好它可保你一生無虞。”
南淞眼裡的墨色彷彿一叢深潭,關切地看著南溪,南溪想兄長真的很疼愛她。
回想起這些,南溪猛地甩了甩頭,迎著風將溢在眼眶中的淚水吹散,現在當務之急是尋艾草。
南溪把凍僵的雙手放在嘴邊呵熱,又在衣服上反覆擦拭乾淨。
小心翼翼地把心愛的耳墜摘了下來,放進隨身佩戴的香囊裡。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綁了多少根繩,南溪艱難地鑽出一片山林。
眼前豁然開朗,山中難見的平坦之地,遍地都是蓬勃欲生的艾草。
南溪心中大喜,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淺笑。
這裡人跡罕至,艾草長的很高,鬱鬱蔥蔥漫山都是。
只要將這些艾草拖回去,換取足夠的銀兩就可以買到治療疫症的避瘟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