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血液,向著四肢百骸悄無聲息地蔓延:“他喜歡我,我就得喜歡他嗎?你當感情是賣東西,給了錢,就得交貨?”
“就正哥那個笨蛋還看不清自己的心思,你應該是個聰明人吧?”
“別站在視窗,你會成為狙擊手的目標。”
“端正,看這裡,”
沈兵趴在蔣捷的背後,掰著他的肩膀,教他透過狙擊槍的瞄準鏡看著樓下和江山談話的周正。周正轉身,衝著他們微笑,揚手來了個飛吻。蔣捷的臉在瞄準鏡後紅得象蕃茄,沈兵卻對他不冷不熱地說:“要是有男人敢這麼對我這麼噁心,我就一槍斃了他!”
在曉年的墓前,他低低地呢喃:
“人到最後,還不都是一把黃土?那麼久的堅持能有什麼用?真是傻。”
蔣捷翻身坐起來,去冰箱裡取了瓶水,靠著牆喝,頭腦裡,反反覆覆還是沈兵站在一邊,似笑非笑的臉。他沉默寡言,象周正的影子一樣地安靜,他從來不去吸引別人的注意,沉陷在自己的世界裡,別人給他的感情不要,自己想要的感情也不說。他普通,如同千千萬萬樹葉子裡最不起眼的一片,卻也有著自己獨特的脈絡和花紋,而如今,在春天終於降臨的時候,葉子,卻,落了。
蔣捷覺得心口的悶痛沉重起來,深深換了口氣,開啟電視機,換到地方新聞臺。很醒目的滾動字幕,今日警方在近郊大規模交火,對方身份不查。一名亞裔記者現場採訪:“據說此次行動,是聯邦調查局和警方的統一行動,事先更一致對內對外保密,就此我們詢問了此次行動的負責人林長官,得到的答案是無可奉告。”
又連續轉了幾個臺,報道的大概沒區別,都很模糊,明顯有人進行干涉,封鎖訊息。蔣捷關了電視,心裡不由焦急,他怎麼那麼不自量力?如今沈兵出了事,周正怎麼會善罷干休?想著想著,心裡越發煩亂,也越發覺得事情發生得也奇巧,只有四個人知道的秘密,林源怎麼會知道?蔣捷的心思轉動,不知不覺地就聯想到不久前的那個惡夢,那片莫明其妙的空白。再然後,周正那雙忍耐的,青筋突跳地握著方向盤的手,就在眼前。他知道,表面的紋絲不動,其實是周正強裝出來的。他太強,不想在自己面前暴露弱點,況且他那種人,很多時候悲痛只會激發他的鬥志,和,不擇手段的報復。看來,蔣捷無奈地閉了閉眼,心深處一直為之惴惴不安的那場暴風雨,終於,還是來了。
周正過來接蔣捷的時候,是三天後的一個黃昏。蔣捷縮著身體,側臥在床上。看見他走下來,慢慢坐起,對上他的目光,似乎想要探尋什麼。他忘了這座屋的暖氣沒有開,雖然已是五月,林子裡的寒氣還很重,尤其到了晚上,地下室幾乎可以用“寒冷”
來形容 。他注意到蔣捷的嘴唇發紫,臉更白得嚇人,忍了忍,終壓下心頭的關切,只對他說:“都安排好了,跟我回家吧!”
不知道為什麼,“回家”
兩個字,幾乎讓蔣捷熱淚盈眶,然而敏感如他,很快感受到生活的變化。雖然周正依然和他住在一起,大部分的時間不在家,跟他幾乎不怎麼見面,對沈兵的死,更隻字不提。連平時常來的江山,都很少露面。蔣捷可以自由出入,可身邊總是要跟著人,對他的行為雖無約束,遠遠地,卻如影隨形。心裡的不安和猜測象雜草,瘋一樣長了起來。
有次深夜,蔣捷看見周正書房的燈還亮著,於是走過去,想也許可以跟他藉機交談,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聊天。然而,到了門外,卻意外聽見江山的聲音。蔣捷從來不偷聽他們的對話,可這次門沒關,而且江山的聲音也很大,本來轉身要離開的他,還是停住:“沈兵根本連槍都沒帶!怎麼可能襲警?姓林的是故意在挑釁!”
“我知道。” 周正的聲音裡有一絲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