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而黎亦卓心不靜,翻譯了幾行就放下筆,轉頭去看姚子楚寫字。
“怎麼了?”姚子楚問。
“沒……沒怎麼……就……喜歡看你寫字……”
“這有什麼好看的……”姚子楚白了他一眼,“你不要藉機偷懶。”
“我哪有?!”黎亦卓一臉委屈地說,“我就是喜歡看你寫字嘛!你寫字又快又好看,還會連筆,和跳舞似的,我以前就喜歡。可當時你身邊總圍著一堆人,我根本擠不進去……”
聽了這話,姚子楚愣了一下。這是自捅破那層窗戶紙後,黎亦卓第一次提到過去。
黎亦卓說完後也有點不好意思。他知道姚子楚肯定都忘了,可他私心裡還是忍不住想讓姚子楚知道——那些你從沒放在心上的小事,卻是我苦澀生命中少有的甜。
質量不太好的鋼筆懸空久了,漏下一個墨點,本子上立刻暈開一團黑。
“哎呀!”
姚子楚趕緊拿開了筆。
還好這一頁還沒寫太多字,重新抄一遍也不算太浪費時間。
但他卻沒有動筆。
他把整理了一半的筆記本推到一旁,從旁邊又拿過一張嶄新的草稿紙。
“想看什麼,我給你寫。”他低著頭,沒有看黎亦卓,“今天不擠。”
黎亦卓心跳得砰砰的,“寫……寫什麼都行……”
姚子楚的臉有點紅,他想了想,在紙上寫了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端詳著紙上的筆跡,他不滿意地搖搖頭,“太久不練了……字都醜了……”
“哪有……好看的……”黎亦卓貪戀地看著,“再寫個吧……”
姚子楚又寫了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可黎亦卓還是不知足,“再寫一個,寫個長的嘛……”
“長的?”姚子楚一手按著紙,一手拿筆抵著下巴,“那寫什麼啊?”
“寫個詩吧,你高中背過那麼多……”
黎亦卓雖然自己沒背下來幾首,但至今依舊記得被那些長方形字塊支配的噩夢,“寫……寫個《滕王閣序》。”
聽了這話,姚子楚白了他一眼,“你倒會挑,數那裡面難寫的字多。”
黎亦卓嘿嘿一笑——這詩講的啥他已經忘了,他只記得它超級長。
“你不都是滿分嗎?那個戴眼鏡的老頭最喜歡你了。還在課上發你的作文呢。”
“這都哪輩子的事了……”
“寫一個嘛。”
這是無論黎亦卓的手下還是死對頭都無法想象的一幕——手上累累血債、雄踞一方的大毒梟,此時正乖巧地坐在一張簡陋的書桌前,像小學生一樣雙臂交叉放在桌子上,歪著頭,撒嬌般地讓剛毀了他大片產業的警察給他寫高中背過的詩。
姚子楚嘴裡說著“要遇到不會寫的字我可就寫拼音了……”,但手上卻很自然地拿了一張新紙,在左上角一筆一劃地寫“豫……章……故……郡……”
姚子楚手腕輕盈,收放自如,寫出來的字既遒勁有力,又灑脫恣意。筆畫之間連連綿綿,如行雲流水一般,勾得黎亦卓的視線,也跟著他的筆尖,在粗糙的紙張不停流轉。真如跳舞一般。
姚子楚在心中邊背邊寫,黎亦卓就跟著他的筆跡,邊看邊讀,遇到卡住的字,姚子楚就帶著他順下來。
黎亦卓跟著他磕磕絆絆地讀“都督閻公之雅望,棨戟遙臨;宇文新州之懿範,襜帷暫駐”,然後吐槽“啥,啥,這寫的都是啥”;也快他一步補全“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然後興奮地說,“這句我記得!”
他看他寫“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時頓了下筆,也聽他讀“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時抿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