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般收得?以皮肉來償?”
這便是拿上次聽的牆角說事了。
年少氣盛,尤愛這種帶著顏色的笑話,一群小跟班們也隨著擠眉弄眼,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有了他打頭,蝦兵蟹將們熊起膽子,公然開起閣老公子的黃腔。
“瞧著小公子身姿,可不比秦淮南苑的小倌兒差,在上頭,簡直暴殄天物!”
“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顧夫子究竟是如何調/教的原七,竟讓這種膿包一夜之間過了旬考,不才在下——也想討教一番呢!”
“昨日執塾與秦夫子閒聊間,倒說了一件更奇的事,聽聞明日‘顧夫子’也要‘大考’,學他那二位哥哥,入學便連跳兩級,要直接越過我們去到那上舍呢!”
這人聲音聽著酸味甚大。
朱庭樟浮誇地“噓”一聲,假模假樣道,“咱們對‘夫子’要愛重,懂不懂?!”
他刻意在“愛重”上加重了語氣,“指不定,哪日我們這等庸才,也要抱著顧夫子,央他教上一教……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這一門三登科的便宜,咱們可只有羨慕的份。”
顧悄蹙了蹙眉,不由想起來李玉方才規勸。
果然是旁觀者清。
一直以來,顧三小公子如一隻精養在籠中的雀兒,一朝飛出顧宅,在外確實寸步難行。
箇中原因,絕非一個“妒”字能含混過去的。
他隱隱有些感覺,顧家,休寧,不過是個開始。
他的羽翼未豐,就被無形蛛網纏住,他只拈住當中一絲,茫然窺不見全貌。
這般靜默不語的模樣,落在路人眼中,便是心虛預設。紈絝盛名之下,自此又多一斷袖汙痕,招致他人指指點點。
這番汙言穢語激得原疏臉色通紅。
顧悄甚至聽到他拳頭捏得“嘎吱”響的怒意。他趕忙扯住原疏袖子,將人拽到身後,生怕他一時衝動犯渾。
顧悄有資本正面剛這些人,可原疏暫且沒有。
白身幹不過童生,家道中落的幹不過朝中有人的,世界就是這般現實。
朱庭樟正是拿捏住這一點,才屢屢以激將法破原疏心防。原疏屈從了,他就多一條聽話的狗,原疏反抗了,即刻他就有辦法叫他捲鋪蓋走人。
顧悄眯了眯眼,不由為內舍暗鬥蹙眉。
書院說穿了就是小朝廷。
原疏與朱庭樟並沒有什麼大過節,顧悄實在不懂,對方的惡意怎麼能如此蓬勃。
“眼髒看什麼都髒。我與原七,君子坦蕩,落在你們這群牲口眼裡,反成了腌臢模樣,奉勸你這領頭豬,既然眼盲心瞎腦幹還缺失,趕緊尋醫求藥是正經。”
這一通粗俗卻犀利地回懟,震得全場失聲,那頭豬也愣了愣,青著臉半天沒緩過勁來。
昔日顧悄嘴笨,被人冷嘲熱諷只會逃避,如今顧悄驟然雄起,成了個點火就炸的炮仗,反倒沒了原疏的用武之地。
老母雞緩緩收起笨拙的翅膀,眼中帶著驚疑和欣慰,側目打量暮光中的漂亮少年。
顧悄依然是那副嬌貴模樣,稚氣未脫,可原本柔和的輪廓,在瑰紅的餘暉裡,竟透出逼人的銳意。
他微微仰頭,直視對手,清澈的眸子印著夕陽,仿如燃起一簇火苗,清朗的聲音更是擲玉碎冰。
“朱庭樟,只有弱者才打嘴仗,有本事,咱們上舍見真章。”
紈絝廢柴也敢妄想“上舍”?簡直貽笑大方。
可朱庭樟的譏諷,卻莫名熄滅在荏弱少年明亮的眸光裡。
都說上天偏愛美人。
小公子一襲銀貂裘,裹得像只毛絨絨,拋開無能草包的做派,單論那面容身姿,確實是一頂一的世家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