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過我,讓我證明自己,你不能因為一次失敗,就這樣否定我。”
顧悄不好插嘴別人家事,但也深以為然。
他不住點頭,還以譴責的目光無聲聲討這位極不負責的家長。
韋岑面色更冷。
說不上來是被外甥的不懂事激起怒意,還是被紈絝無法忽視的眸光瞧出火氣,他一時情急竟撂下狠話,“若你真想證明自己,那麼縣考哪怕恰逢舊題,你也該老瓶新酒,而不是貪圖現成的便利,終叫人有機可乘。”
罵完,他自己倒先一愣。
顧雲斐一直是顧韋兩家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
早年江淮大水,他的雙親隨顧冶出入救災,不慎被江洪捲走,只留下這麼個尚在襁褓的幼子。韋家只有一個女兒,愛屋及烏對顧雲斐疼惜不已,從小帶在膝前教養,也是到了年紀下場,才捨得送回休寧。
身為小舅舅,他更是從沒說過顧雲斐一句重話。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但顧雲斐受傷的目光叫他坐立難安,他蹙眉瞪了眼顧悄,扔下一句,“向風,你要知道,你留在休寧是為了什麼。”
“有些事,非要到戳破真相的時候,後悔就晚了。”
說完,他也不管顧雲斐聽懂沒有,一甩袖子就去了外間。
夜色清冷,適合憤怒的小鳥平心靜氣。
只是一時間無人說話,森冷的氣氛捲土重來,叫顧悄打了個抖。
他不得不厚著臉皮,拍了拍顧雲斐肩膀,沒話找話地安慰,“雖然你這人是有些討厭,但才華還是有幾分的。你舅舅說得也不錯,你若是趕今年場闈,那就是鮮得掐得出水的少年進士,可若是逞那一口氣,在休寧蹉跎三年,可就泯然眾人矣了。”
“小三元考不考,最後不還是得大三元說得算?”見他神色鬆動,顧悄再接再厲,“英雄莫問出處,你若有這才學,當像爾祖爾父一樣,為天地立命,為生民立心,為盛世開太平,而不是糾結這點小事,報國當趁早啊少年。”
哎,他可真是個合格的心靈導師,見不得小年輕走彎路。
顧雲斐顯然聽進去了。
可他沉默半晌,突然撩起眼皮反問,“就你會騙人,若是真如你所言,你們家怎麼都不去頂廕生?你怎麼也還在這苦苦考府試?”
顧悄嘿嘿一笑,提刀一個猛扎,“那是因為我們家順風順水,也沒人構陷耽誤我考試的功夫啊……”
顧雲斐:自取其辱,大意了……
靈堂燭火幽黃,替孱弱少年鍍上一層暖光。
顧雲斐看著看著,突然覺得縣試失利,於他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因為這場波折,才叫他認識了這樣一位亦敵亦友的……知己。
“你說得有理,案首之約咱們沒比成,那麼我在江南貢院等你好了。”
顧雲斐眉目間恢復了幾絲神采,“虧我難過許久,原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與你一較高下了。”
顧勞斯聞言,訝異地挑眉。
感情這貨傷心難過許多天,愁的不是蒙冤落榜,而是跟他趕不上同一趟?
咳,真是何德何能,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