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上京城何處最為熱鬧,那必然是東西兩市。
東市南北居二坊之地,商賈雲集,邸店林立。市中各色各樣的商品種類繁多,琳琅滿目,店鋪、貨棧以及供來往商販臨時居住的邸店鱗次櫛比。貿易極為繁榮,可謂四方珍奇,皆所積集。
西市則多有胡商居住,也有眾多胡人所設店鋪,如波斯邸、珠寶店、貨棧、酒肆等。更有許多熱情、貌美的西域姑娘為之歌舞侍酒的胡姬酒肆,時有少年光顧。
越是熱鬧的地方,越是傳播訊息最適宜之地。
姜易安與翠衣兩人稍稍打扮一番,戴著帷帽,悄然走入東市。
東市的街道比玉帶巷要寬闊許多,可兩旁的店鋪面積都不大,多是小小的一間,最大的也不過是三間連著的。可這鋪子數量與經營著實不少,有賣姜果、漿水、胡餅的,還有彩纈鋪、畢羅店例,賣油鋪、賣金銀珠玉的,賣白衫與賣白疊布,更是鄰比廛間。
姜易安與翠衣兩人在各家店進進出出,甚覺新鮮。只一會,兩人手上已拿了好幾種吃食,這會又在畢羅店門口張望。
這家畢羅店門頭奇小,設在左金吾署邊上,既沒顯眼的招牌也無選單張貼,姜易安與翠衣兩人全是聞著味過來的。
門口大槐樹下排了一個人長的隊伍,裡頭設了四張桌案,外頭用油氈布連著牆面拉出一個空間,也擺放了四五張桌案。
這約莫十張左右的桌案都坐滿人,皆是年輕男女。角落裡的一桌倒是有些區別,是一年輕婦人帶著兩孩童,旁邊還立著一老嬤嬤。
店主是個矮矮胖胖的壯年男子,做這畢羅的正是他家兒子,這家的招牌-櫻桃畢羅用的可是祖傳的方子,滋味與旁家自是有所區別。
店主負責招呼客人,他兒子便是專心在爐前做畢羅。這兩人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溼,時不時用脖子上搭著的汗巾擦擦臉頰上滾落的汗珠,忙得不亦樂乎。
姜易安與翠衣自覺排到隊尾,兩人目光都望向鄰近的桌案。店主剛給那桌上了菜:櫻桃畢羅、天花畢羅,竟還有一碗冷胡突鱠。
姜易安雙眸晶亮,完全挪不開眼,那香甜的味道入鼻,可真令人口齒生津。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嘀咕道:“不知還要等多久。”
翠衣數了數人數回道:“約莫半個時辰罷。小姐,你說是這櫻桃畢羅好吃還是這天花畢羅好吃?”
“當然是櫻桃畢羅。你瞧那顏色,看著就好吃。”她又望了望鄰桌瓷盤上被咬了一口的畢羅,那滿滿的櫻桃醬緩緩流出,似在招呼她一般。
她頓了頓,湊到翠衣耳邊同她道:“翠衣,你說我現下走到前頭,排首個去,算不算是囂張跋扈?”
翠衣愣了愣,緩緩點頭。
姜易安咬了咬唇,剛走出佇列,便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推搡了一下,整個人踉蹌了一步差點被推倒。她身旁的翠衣便是沒站穩,驚呼一聲摔倒在地。
姜易安抬首,幾個家丁模樣打扮的人,手持棍棒,正凶神惡煞的推搡著排隊的人。她掃了眼那幫人,蹲下身子去扶翠衣。
翠衣手掌被石子劃破了幾道口子,正汩汩往外冒著血。
姜易安將她帶到一旁,拿出隨身帶的藥撒了些上去,又用娟帕包好。她問道:“疼不疼,還有何處疼?”
翠衣搖搖頭,怯怯道:“小姐,那幫是何人?竟如此霸道。”
姜易安目光移到那幫人身上。
為首一人是個滿面絡腮鬍,著勁裝的壯年男子。他手裡一下又一下敲著棍棒對那店主道:“我家少爺要十個櫻桃畢羅,快做!耽誤我家少爺的事,有你好看。”
那店主面色如土,似在隱忍,朝他家兒子點點頭,便不再言語。
店鋪裡外的客人都散了,還有幾人站在幾步開外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