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雷克雅未克機場。
落地窗外的太陽,還未升起。
林初坐在機場大廳的長椅上,仰頭注視著上空吊著的燈。
這似乎是哪位藝術家的作品,用無數微微彎曲的白色圓片,包裹出雲朵一般的形狀,幾朵簇擁在一起,輕盈而又飄渺。
林初還在感嘆著這燈具的絕美造型,手機的鬧鈴忽然響了。
是她昨天設定的提醒,再過一會兒,就要安檢了。
鬧鈴關閉之後,手機螢幕上顯示出了一條通知。
居然是Z先生給她發了一條訊息。
zyy:上次跟你說過的那個朋友的單子,他挺喜歡你的聲音的,想託我問一下,你真的不願意接他的單子嗎?
林初猶豫片刻,想到對方如此誠意滿滿,再拒絕好像有點過分了,於是打字回覆他:我接,給我發稿子吧,不過我馬上有點事,估計得要明天才能回覆你了。
zyy:沒關係,不著急,他那邊應該也沒這麼快。
lc:好的。
林初回完訊息,餘光瞥見旁邊的位置上,有一個人坐下了。
黑色的羽絨服,裡面也是一身黑色的運動裝,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襯得他整個人都充滿了少年氣息。
周沅也將一瓶礦泉水擰開了蓋子,遞過來,“有點涼。”
林初沒在意,握在手裡,往嘴裡倒了一口,當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流下時,她才瑟縮了一下。
確實有點涼。
周沅也的身體向前傾著,手肘撐在大腿上,他用低頭看了一眼手腕,腕錶上的秒針在不停地轉動著。
幾位遊客拉著行李箱,從他們面前經過,進了安檢口。
“可以進去了。”林初說。
周沅也“嗯”了一聲,卻坐著沒動。
“我走啦。”林初率先站起來,行李已經託運了,她的手上只有一個隨身攜帶的托特包。
周沅也也跟著站起來,陪著她慢慢走到安檢口。
“我的個人展,下個月就開始了。”他站在拉起的紅線之外,頓了頓,繼續說,“你要來看嗎?”
林初沉默片刻,一隻手捏著托特包的揹帶,她的指甲由於用力而露出幾分蒼白,臉上卻維持著微笑,輕聲地說:“有機會的話。”
周沅也靜靜地注視著她的眼睛,那對視的目光讓林初說不出的難受,她不自覺地將眼神移到了他的鴨舌帽上。
“帽子,能給我嗎?”她忽然說,言語中帶著刻意的玩笑,“我的帽子找不到了,今天都沒來及洗頭呢。”
周沅也沒有猶豫,抬手摘下頭上的黑色鴨舌帽,拿給她。
“謝謝。”林初接過來,扣在頭上,順手將耳邊垂落的髮絲挽到了耳後,“那我,走啦。”
說完,她低垂眼眸,轉身就走。
“林初。”周沅也喊住她。
她的腳步停下了。
“連聯絡方式都不留嗎?”周沅也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沉聲道。
好像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在冰島遇見時的模樣。
夕陽下,在一望無垠的大路上,他打量著她側翻的越野車,語氣透出一絲不耐。
林初的心臟抽動了一下,而後扯了扯鴨舌帽的帽簷,所有的表情都被隱藏在陰影之下。
她沒說話,腳步繼續向前,大步走過長長的通道,在透過安檢之後,漸漸消失在轉角。
時間到了準點,白天來了,機場的燈忽然全部熄滅了。
這個小小的機場,每日的航班並不多,此刻已經沒有了往來的人。
周沅也一個人筆直地站在原地,彷彿暴風雪後,無邊無際的雪地上,遺留下來的唯一一棵樹木。